我們家來了一位法國老師

二零二三年三月八日，星期二。天氣：陰。

上上個星期天傍晚，我們一家三口頭次到卡加利國際機場，迎接遠自法國前來的一位實習老師瑪瑞安．杜夢。按計畫，她將在我們家住上半年。

我們家當然不是旅館，但又怎麼會變成寄宿家庭呢？簡單說跟我們女兒小丹學法文有關，但我想講個五分鐘的長版。

話說十年前我們在多倫多市中心潘博頓街的舊公寓（相關請讀〈六個女人的故事（二）：第二個努兒〉），社區大門正對著一所法文公立小學，但是我們家不是法裔，所以小丹不被允許就近入學。我們倒還知道利用該校於週間上午對外開放幾天的「資源中心」──中心裡有位老師用法語跟社區的小小孩互動，像是唱唱兒歌或教一些簡易的單字。小丹約是在兩歲半開始，起先是由褓姆、後來由艾瑞克和我輪流帶她去那裡「玩」，直到她六歲上英語公立幼稚園正式開始法語融入的學習為止。那幾年間，市立圖書館偶有法語活動，只要距離和時間許可，我也會特意帶她參加。我和艾瑞克均想讓小丹日後英、法、中三語精通。

後來，我們搬了三次家，先由多倫多市中心到了西郊，再到多倫多西邊的另一個城市漢米頓，又到加拿大西部的卡加利市，每次都讓女兒轉進法語融入課程的英語公立學校，課後可付擔的法語學習資源卻一直很有限，只能到公立圖書館借法文童書。所幸我終於找到了一個免費的網路公益教學，一週一次且斷斷續續，我們卻要小丹慎重以對並珍惜機會。

不知不覺女兒小丹都快十歲了，接觸法文已經七年。艾瑞克早已向我表明自己可以從旁協助的能力就快到極限，免費的網課內容對小丹而言也顯得簡單而不再適合。因此，去年秋天小丹升四年級時，我在卡加利這裡找到一個法語專門學校，該校採六人小班制或一對一純法語互動教學，網評和學校環境都很好，我們決意讓小丹在正規的學校之外，每週去上一次課並參加活動和借書回家閱讀。

校方表示，他們是法國的系統，在全球許多國家都有設教學中心，並行法語檢定。棒的是，該校離我們家歩行十分鐘內可達！就這樣，小丹開開心心地上了近半年課。

二月初的一天早上，我收到該校總監寄來一封電子郵件，詢問有沒有家庭願意接待並提供住宿予三位即將自法國到來的實習生。我很快地傳簡訊給人在銀行上班的艾瑞克，說服他犧牲一點隱私，讓出我們家的第三間房，好替小丹製造一個在家就可以應用與學習法語的機會。既是為了女兒好，艾瑞克也就答應了。三個星期後、二月二十六日星期天，我們三人把家裡整理得乾乾淨淨，傍晚時分整裝出門前往機場，順利接到了瑪瑞安。很快地，她也在我們家待了近十天了。

這一個多星期的時間裡，我因全職在家而和瑪瑞安有很多的交流。她坦承，有聽從我的建議，把頭髮修短了再來，因為在法國，前個頭髮大概只要加幣四十塊錢就搞定，這裡動不動五十塊還得外加稅和百分之十五起跳的小費，有點嚇人。其實根本要不了太久，僅在瑪瑞安抵達的隔天，我帶她去採買必需用品，她就發現加拿大物價真的不便宜，而她也已經聽說新鮮蔬果和肉類相較於法國也是貴，於是希望付我一些食材費由我提供飯食好省錢。

二十五歲的瑪瑞安說，自己是法國中部人，就要完成第二個碩士學位，先前是文化傳播，現在是法語教學。由於擔任特教的母親收入不豐，「被扶養人」的她唸書學費全免，但是自己已成年且當學生太久，很希望儘速投入就業市場。為了完成畢業的要求，這次來到加拿大實習教學，然而這項任務的成本加總起來著實也不少，所以必須節約。

第一次離開歐洲來到北美，瑪瑞安看到加拿大下地面積了這麼多的雪，感覺挺新奇，不過零下十幾度對她來說真的很冷。卡加利市中心商業大樓聚集在法國很少見。而除了百貨商場內一些沒見過的品牌外，加拿大和歐洲不同的是地緣空間廣大，地方與地方之間的距離較遠。此外，跟法國以北非移民居多相比，加拿大人種比較多元。瑪瑞安求學所在的大學城裡，了不起就看到一個亞洲留學生……沒想到我竟是瑪瑞安的第一個「亞洲朋友」哩！

她問我剛來加拿大的文化震撼為何？

我說，在與她相同的經驗之外，異差實在多太多，包括：語言和文化截然不同、效率低落、人與人間疏離及關係不穩定等等。我跟著對她說起了自己的移民故事，總之經歷很多，但一晃眼已經是中年。她聽了覺得很受激發與感動。我也跟她說，自己正在將之化成文字出版，好兌現一己人生夢想清單上的一個項目！

瑪瑞安住我們家，不只小丹可以應用法文，同時令我感到開心的還有，自己又多了一個新朋友，並得以成為介紹亞洲和中華文化給瑪瑞安的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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