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reams, Zombie——The Cranberries與《北愛少女》
2023/03/09閱讀時間約 12 分鐘
Oh, my life
喔，我的生活
Is changing everyday
每天的每天從未停止變化
In every possible way
以各種你能想像的方式
And oh, my dreams
而我的，我的夢想們
It's never quite as it seems
從不只停止在表面上看起來的那般
Never quite as it seems
不曾停止生長
——The Cranberries - Dreams
〈Dreams〉，大概是聽到 The Cranberries 這個名字後前幾個浮現於腦海的歌曲，而這也正是英國影集《北愛少女》第一集開頭所播放的背景音樂，乍聽之下會覺得相當合適，青春的不確定感與滿滿蘊藏的可能性，是這首歌為《北愛少女》下的最佳註解。
然而隨著影集的前進，你會發覺他們兩者之間的連結遠不僅於此。
要解釋他們之間相互映照的關係和背後牽扯的歷史故事，要從《北愛少女》劇名的兩個字講起。
北愛，也就是北愛爾蘭。
💡🎬正片開始！小提醒：本文含極微量《北愛少女》劇情，請視個人情況使用
在北愛爾蘭，少女們（和詹姆斯）
影集開始，配著 Dreams 富有飛行前進感的前奏，我們跟著主角艾琳的旁白俯瞰德里，這個位於北愛爾蘭，被稱為“The Walled City”的城市。
是的，少女剛剛醒來，歌曲剛剛轉進副歌，一切激昂且令人期待不已，一部標準的青春校園喜劇正準備開展。
然而《北愛少女》從來就不是一部標準的青春校園喜劇。
自成一種混亂的家庭、自成一種混亂的同伴、遠大但馬上被媽媽打趴在地上的理想、從英國搬來德里的非少女：詹姆斯，全部鬧哄哄的擠上了晨間公車，然後公車煞車，沒人慌亂，除了詹姆斯。然後穿著迷彩服的軍人上車，艾琳打哈欠，迷彩服的身後背著槍。
詹姆斯慌亂，詹姆斯四處張望，詹姆斯睜著一對茫然的眼睛：「發生什麼事了？」詹姆斯問。
「我不知道。」蜜雪兒——詹姆斯的表姐，晃了晃大圈圈耳環回道。
但你覺得如果我告訴他我的內褲裡有燃燒裝置，他會檢查嗎？
在北愛爾蘭，少女們的一天在軍隊檢查哨開始，接著推開天主教學校的大門。留下一頭霧水的詹姆斯。和一頭霧水的我們。
（除非你事先了解北愛爾蘭的歷史背景）
若你並不了解，就讓我們繼續下去，並讓我為你插播 The Cranberries 的另一首歌，〈Zombie〉。
在殭屍的腦中，少女們
時間回到1921年，愛爾蘭從英國獨立。
在這之前愛爾蘭的歷史上一直有著新教和天主教因宗教岐異而起的各種大小紛爭，而獨立之後這些衝突並沒有因此緩解，反而因為北愛爾蘭仍屬於英國（多數為新教徒）的領土，加劇了愛爾蘭（多數為天主教徒）土地上的各種隔閡。
而在北愛爾蘭這個多數為新教徒的區域裡，也仍存在一些天主教徒為多的城市，例如貝爾法斯特，還有《北愛少女》的故事背景，德里。
讓一切變得更為複雜的是在這些城市中，天主教居民們在政治、工作上普遍遭受的壓迫。
在貝爾法斯特，居民們最主要的雇主就是當地的造船廠，然而造船廠95%的工人為新教徒；而在德里，儘管當地有三分之二的天主教人口，但因為嚴重的傑利蠑螈現象（如有需要見後註釋），而在政治上被新教徒政府統治了近50年。
這一切導致了1960年代天主教徒們組織的一系列抗議遊行，隨著這些衝突越演越烈，新教徒和天主教徒遊行、抗議、相互攻擊，情勢也變得暴力和危險。1969年8月，北愛爾蘭總理向英國尋求維持國內秩序的幫助，英國隨即派遣軍隊至北愛爾蘭試圖平定野火一般開始在北愛爾蘭燃燒的暴動。
然而英國軍隊當時頒布的「先拘留，後審判」政策，儘管本意是削弱逐漸失控和暴力化的IRA（愛爾蘭共和軍，自愛爾蘭獨立戰爭便存在的組織，追求愛爾蘭整體的統一，支持北愛爾蘭自英國獨立，後演變為以策劃武力和恐怖攻擊為行動的武裝團體。）卻造成了更多不公的拘捕。1972年1月30日，在一場抗議該政策的遊行中，負責驅散群眾的警方在群眾經勸阻依然沒有解散後，先以橡膠彈，隨後以實彈掃射遊行民眾，共造成了13人死亡和17人受傷。這天也被後來的人們稱為"Bloody Sunday"
隨著衝突來到巔峰，Bloody Sunday 其後，北愛爾蘭的70、80、90年代，不時仍會出現由新教和天主教激進組織所策劃的爆炸攻擊事件。
而類似的爆炸攻擊事件甚至延伸到英國本土。
那邪惡只存在於你腦中
1993年5月20日，英國威靈頓發生了一起由IRA策劃的爆炸案，而當時剛發行第一張專輯《Everybody Else Is Doing It, So Why Can't We?》的 The Cranberries，正在英國進行巡迴演出。
這場在星期六的發生的爆炸案共造成54個人受傷，2個人死亡，而那2個不幸的罹難者，分別是三歲的 Johnathan Ball 以及十二歲的 Tim Parry。
得知此事件消息的主唱 Dolores 在巡迴途中，某個飯店房間裡，彈著一把吉他便唱了起來。
Another head hang slowly
又一個曾仰頸的頭低垂
Child is slowly taken
孩子們緩慢的被奪走
And the violence cause such silence
而這些暴力換來無限的沈默
Who are we mistaken?
是誰搞錯了這一切？
But you see, it's not me
但，事實是這樣的，那並不是我
It's not my family
亦不是我的家人
In your head, in your head, they are fighting
在你的腦海中，只在你的腦海中，他們爭鬥著
——The Cranberries - Zombie
而這首歌，加上其他樂器錄製後，並未依照 The Craberries 在1993的第一張專輯《Everybody Else Is Doing It, So Why Can't we?》裡所收錄的其他歌曲（如 Dreams）那樣，有著輕柔和 upbeat 的風格，而是帶著他們之前並未嘗試過的，用力而沈重的鼓點和低音的電吉他旋律。歌曲中疊加在侵略性極強的鼓聲之上的，是主唱 Dolores 哀痛且不斷重複的"What's in your head?"
在你腦中，邪惡的到底是誰？
90年代，〈Zombie〉成為了 The Cranberries 的代表作之一，而同時在《北愛少女》劇中，少女們的荒唐混亂高中生活正要開始。有趣的是，在《北愛少女》劇中，〈Dreams〉和〈Zombie〉彷彿兩種極端值，皆以配樂的形式出現在角色們的日常之中，似乎也隱喻著90年代北愛爾蘭（或甚至，在那個年代混亂暴力的區域裡）長大著的少女、少年、孩子們，他們青春的混亂基調。
在殭屍遍布的荒原上，我們做夢
《北愛少女》並未存在強烈的，談論北愛爾蘭政治議題的意圖。相反的，身為一個青春喜劇，劇中能看見的不外五個個性各異的角色的互相調侃、在賀爾蒙和酒精和⋯⋯賀爾蒙的交互作用之下做出的各種蠢事。
然而，由劇中這樣專屬少女、少年的愚蠢事蹟、衝動事蹟、遠大夢想和渺小現實堆疊出來的——平凡的青春日常，也提供了我們在混亂年代之中的另一種視角：在不停的爆炸事件、宗教衝突和軍人成為了青春日常的一部分之後；在拿著槍枝的軍人因為上學必經的橋上出現炸彈而走上校車檢查之後，少女少年們的青春，會是什麼樣子的？
詹姆士慌亂，詹姆士茫然，在知道了歷史背景和複雜的宗教衝突之後，我們也茫然的坐在那台校車上，日常的場景被闖入的軍人和槍枝刺破、歪斜。
「發生什麼事了？」詹姆斯問。
而蜜雪兒開口了，那個戴著大圈圈耳環，有著爆炸捲髮的蜜雪兒開口回答了。
我不知道。但你覺得如果我告訴他我的內褲裡有燃燒裝置，他會檢查嗎？
如果世界如此瘋狂，那我們就在其上更加瘋狂的做夢。
彷彿永遠不會用盡的笑料、愚蠢，荒謬的行為：搭上陌生人的車只為了聽一場演唱會、和基督教的「異教」男學生們進行名為聯誼實則文化大衝突與闢謠的活動、因為鎮上被激動的遊行群眾包圍而全家擠在小小的車中「出遊」⋯⋯全劇的喜感不曾中斷，然而情節中也並未迴避那些實際在角色生活周圍發生的複雜局勢。於是最終我們能夠看到的，便是在那樣充滿恐懼和分裂的年代，平凡的他們如何依然青春，依然胡鬧，並充滿活力，不正經的生活下去。
而這，我想，更凸顯了他們身為該年代少女少年們剪影的勇氣與堅毅。
- 1994年，也就是The Cranberries 發布〈Zombie〉的同年，IRA宣布停火。
- 1998年，北愛爾蘭政黨、愛爾蘭政府及英國政府共同簽署了《貝爾法斯特協議》，讓在北愛爾蘭出生的人們能自由選擇自己的國籍為愛爾蘭、英國、或兩者皆是。也進一步讓北愛爾蘭的立法機構和類似內閣的行政機構能制定和執行北愛爾蘭境內大部分的法律。
- 《貝爾法斯特協議》在交付人民公投通過後便開始實行至今，維繫英國、愛爾蘭與北愛爾蘭的和平。
最後附上〈Dreams〉的歌詞翻譯🎧
Dreams 歌詞翻譯
（以下是我在youtube上看見將劇中片段和Dreams剪接在一起的創作版MV，並非個人創作。）
Oh, my life
喔，我的生活
Is changing everyday
每天的每天從未停止變化
In every possible way
以各種你能想像的方式
And oh, my dreams
而我的，我的夢想們
It's never quite as it seems
從不只停止在表面上看起來的那般
Never quite as it seems
不曾停止生長
I know I felt like this before
我知道這種感覺曾出現過
But now I'm feeling it even more
但現在它更鮮明了起來
Because it came from you
因為是你將之喚醒
Then I open up and see
於是我睜開眼，並看見
The person falling here is me
那個已無法自拔的身影是我
A different way to be
用一種從未有過的姿態墜落
🎧
I want more
我渴望更多，更多
Impossible to ignore
這不可能忽視的感覺
Impossible to ignore
忽視那些「不可能」吧
And they'll come true
而他們將會一一成真
Impossible not to do
我不可能不付諸行動
Impossible not to do
不可能不——
And now I tell you openly
所以現在我將向你坦誠
You have my heart so don't hurt me
你正捧著我的心，不要弄傷了它
You're what I couldn't find
你是我曾遍尋不得的
A totally amazing mind
全然完美的心靈，你
So understanding and so kind
是如此善於諒解，如此善良
You're everything to me
你就是一切
Oh, my life
喔，我的生命
Is changing everyday
不停的變換色彩，每天每天
In every possible way
以各種可能的方式
And oh, my dreams
而我的，我的夢想們
It's never quite as it seems
從不是我最一開始想像的樣子
'Cause you're a dream to me
因為你對我來說是個太過完美的夢
Dream to me
遙不可及
注釋＆參考資料
- （注釋一）傑利蠑螈現象
執政黨利用劃分選區的方式，將選區塑造成有利己方政黨當選的投票人組合。（如下圖所示）
圖片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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