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給成癮者的無助情歌——Elliott Smith〈Between The Bars〉歌詞翻譯與介紹

在還沒翻譯歌詞之前，老實說我一直以為這是一首情歌，一首⋯⋯有夠悲傷的情歌。Elliott Smith的呢喃自喇叭內斷斷續續的流出，我聽著他輕輕低吟過那些主歌，以一種獨有的頹靡唱腔，和著小調的吉他，每一句樂音都太輕、太虛，彷彿已用盡所有氣力，只剩悲傷回音著。

Elliott Smith的歌，從第一次聽見之後，就成為了我的憂鬱時分首選。他輕輕開口唱了〈Between The Bars〉的第一句歌詞：

然後整個世界只剩下你的憂愁，他的憂傷，然後你發現自己被一種全新的溫柔擁抱。「誰不是破碎的呢？我甚至還把他們唱成了歌。」耳機那端的Elliott，彷彿如此念著。誰說只有快樂時才能歌唱？Elliott Smith於是成為憂鬱王子，彈著吉他為所有悲傷著的人歌唱（或許也包含他自己）正因爲他，悲傷才有了自己的專屬配樂，才有處可安放。

好，回到最一開始，在還沒翻譯歌詞之前，我一直以為這是一首單純的情歌。

Elliott Smith的聲音是那樣的溫柔，不斷重複著的片段歌詞，聽起來又是那樣的令人安心。而我也一直沒有細聽這首歌的歌詞。

直到我開始翻譯，我才發覺這確實，在某種意義上是一首情歌。只不過，這是一首酒精獻給成癮者的情歌。

〈Between The Bars〉是收錄在歌手Elliott Smith《either/or》這張專輯裡的第四首歌。按下播放鍵的瞬間，所有多餘的雜音，都會被他呢喃式唱腔的出現擦去。他的歌聲，聽起來是那樣的輕柔和憂鬱，然而，唯有閱讀過歌詞，才能明白裡頭的無力與沈迷。

醉倒吧，親愛的，徹夜不眠的

想著那些你可以使之成真的事

並不會付諸實行，卻也非毫無可能

那些你將永不會認知到的，上千個可能性

只會丟出而沒有落地的承諾

整首歌不斷重覆呼喚著：Drink up baby——醉倒吧，親愛的。而隨著歌曲的行進，呼喚者是誰，被呼喚者又是誰越發清楚。到底誰是歌詞裡的baby? 其實正是Elliott自己，或也可以說是成癮者們。

歌詞裡，不斷呼喚著的正是瓶子裡搖晃的酒精，而被一再輕柔呼喚的人們，也在一次次的失意憂愁裡，跌入瓶底。

來和我一起醉倒

將長日的煩惱一乾而盡

信任我，聽從我，然後我將讓你完好

驅離那些，

那些在你腦海陰魂不散的畫面

身為一個藥物成癮者，Elliott Smith深深體驗過那種在無助的夜晚裡，被過多的回憶和感受糾纏而無法讓一切歸於平靜的焦灼感受。在那些無助而脆弱的時刻，人們選擇遺忘，選擇逃離，而酒精和藥物成了當下他們所依賴的唯一出路。能夠拋開一切，讓痛苦模糊，醺開，聽起來是多麽甜美的一個邀請。也因此，一次又一次，人們無可抗拒的成為了酒精的baby，任其差遣。

那些你曾遇見

便再也不想靠近的人們

那些腦海擁擠，身不由己的躁亂時分

讓我來將他們撫平

Bars(n.)：酒吧、鐵柵欄

Between the bars，身為這首歌的名字，在翻譯時令我思考了許久。

歌中的一句歌詞：I'll kiss you again, between the bars，總在聽見時令我腦中出現誰被困在柵欄後，仰頸靠近邊界，從種種阻撓和跨不過的障礙、癮頭間，破出一瞬間的希望和自由，那樣的畫面。卻也在理解"bars" 的雙譯性後，意識到這句話的另一種可能意義：在流連於一間間酒吧的夜裡，一次次無助的為瓶中酒精獻上雙唇。

仰頭，乾杯，看哪，那些星星

我將再次吻上你的唇，在牢籠般的無數酒吧之間

Between the bars，到底是流連在酒吧之間的無助，抑或是受困之人最後的一次反抗？星星始終冷漠且美麗的閃爍著，即使躺下的人早已破敗不堪。在這些酒吧、這些困縛著成癮者的牢籠間，透過鐵柵欄的縫隙；一條條黑巷子間，會是酒，還是希望，先乾涸呢？

再吻一次吧，失望或希望，焦躁或安定，讓我們再次嘗試，嘗試脫離那禁錮我們已久的牢籠，一步步靠近，緩慢仰頸，然後終於——脫離，我們自己。

在那裡，你正揮舞著你的雙手，高舉在空中

等待著終於被誰攫獲

再乾一杯吧，然後我將讓你只屬於我

遠離一切喧囂，安放在我心深處

跟我走，留下你最讓我喜歡的部分

並保存那些你早已遺忘的

那些你遇見

便再也不想與之交集的人們

鎮日腦中的紛亂和讓你的意志力敗的一塌糊塗的——

讓我來哄他們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