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印度的哲學裏,隱士般的孤獨生活是成熟階段的人所應該選擇的生活。在「奧義書」這部印度經典中就明白地規定,每一個男人,在到達一定的人生階段之後,就應該拋棄家庭和財物,遁隱到森林去。
現代物質文明生活發展到極致之後,梭羅的影響力正在擴大中:「我到森林去,是因為我希望過一種從容不迫的生活,只去面對生活的必要部分,看我是否可以學會它所教導的,而不要在我死的時候發現我沒有活過。」
因此梭羅曾這麼感慨:「我從來未有過像孤獨這樣好的良伴。」在拜倫的詩中也曾這麼寫:「在孤獨中,激起感情萬千,在孤獨中,我們最不孤單。」康德說,我是孤獨的,我是自由的,我就是自己的帝王。
在近代,所謂新時代思潮中,提倡每天至少靜坐一段時間,想達到的大概就是「孤獨」的境界,從而找回與天地相接,體會萬物一體的神性吧!
梭羅也這麼說:「若是一天裏有幾個時段可待在自己的空間裏,完全忠實地面對自己,真是一大釋放,它們可以讓一天的其他時間變得活躍起來!」
看來我是很幸福的,每天有很多很長的時段的獨處,事實上這已經是我非常重要的精神糧食了!
孤獨是必要的,因為孤獨可以使生命恢復完整,可以回到自我的根源,求得身心安頓。
正如果華滋華斯形容的:「我們躺臥在自己體內,成為一個活的魂,我們用一雙被和諧和歡愉的力量鎮懾的眼,洞透事事物物的內在生命。」
有一個幽默作家曾說過:「一個懷抱救國救民的熱血青年,常常在一個下雨的日子裏就不知該如何是好!」
人很難擺脫周圍情境對我們的影響,范仲淹的「不以物喜,不為己悲」或許只是聖人的理想,凡人如我,要超越環境對我們情緒高低的左右力量,恐怕不太容易。
常常覺得,我們之所以寂寞,常常是因為我們跑到人堆裏去了!
在台北近郊的山上眺望著擁擠不堪的都市,是不是所謂城市,就是千百萬人聚在一起,卻過著孤獨生活的地方?
孤獨與寂寞不同。
孤獨是物理狀態,寂寞是心理狀態;孤獨是分離的個體,寂寞是意識的孤島。
在孤獨中,才能與自我對唔。
在許多原住民的成年禮中,都有獨自一人在森林中渡過幾天的要求,童軍運動中,在晉級訓練中(升授銜羅浮),也有守靜的儀式(一個人點著營火在森林中渡過一晚)。
常常覺得,周遭多的是寂寞的人。
生活在大都市裏的人有很多種痛苦,有時候希望不理人,有時候希望找個人說說話,但是兩者都極為困難。
人總是難免寂寞的。
朋友、家庭,目標或事業或許都能豐盈我們的生活,但時時仍有欠缺的感覺在觸及著我們的生命,也不能確知是什麼,只曉得心裏常常在默默追尋著,而我知道,這將永遠也找不到盡頭。
高中時,下課會一個人到植物園東逛逛西晃晃,然後坐在荷花池前看書,天色漸漸晚了,才沿著紅磚道走回家。總是不拉上夾克的拉鏈,讓風吹著,擺盪著,邊走邊踢著落葉或用大盤帽去捕捉正飄下的葉子。路過剛剛落成的中正紀念堂,會特地繞進去,走在長長的瞻仰大道上,四周空曠,視野遼闊,假想自己是渡過易水的俠客。
大學時,常常一個人騎車到學校後面的隄防邊,遠眺大肚山及看天上的浮雲。
記得那時候在筆記本扉真上寫著:「我是孤鷹,天空廣大,我獨自飛翔。願自己不諂媚這個世界,卻有勇敢而關懷的信念。」四十年過去了,我發現,非常不容易。
在各個不同民族的神話傳統中,也一直有英雄三部曲:英雄在群體中成長,然後離開獨自冒險,然後再返回故鄉,換句話說,人的一生或許就在反覆如此的循環-孤獨、找伴、融入族群、建立家庭、要求獨處、隔離自己、孤獨、找伴…裡不斷地歷練與成長。」
人生中總有某些時刻自己覺得別人都不了解自己,自己與整個世界都格格不入,只想自己靜一靜,希望想清楚自己到底是誰。不過,人畢竟是群居的動物,從生物演化過程來看,人自古以來必須在群體中才能生存。
追求自己存在意義的人類必須透過獨處,來面對永恆,這個世界與無盡時間的永恆,在這永恆面前,體認到自我,一個恐懼獨處的人也是在逃避面對他的自我。可是很矛盾的,真實的生命意義卻又必須在人群中實踐,因此合群也是必須的,一個不想跟其他人往來,不想跟這個社會,這個世界有任何關係的人,他的存在也就沒有任何意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