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克後，閨蜜盯上了我家的房子
閨密非要把六歲的兒子過繼給我，說我丁克，怕將來沒人給我養老。
我聽了，心裏怪怪的，結果她又提了個條件：「親愛的，把你房子過到我兒子名下。」
01
我今年三十二歲，跟老公結婚七年，一直沒要小孩，將來也不打算要，是典型的丁克家庭。
不要孩子這事，是從戀愛時就約好的。
我倆處對象的時候，我哥和他姐都已經結婚有了小孩。眼見當初的英俊哥和瀟灑姐現在一臉疲色，每天都被屎尿屁所包圍，說實話，我倆屬實被嚇着了。
等到了單位，辦公室裏的幾個大姐天天口沫橫飛地討論着從幼兒園到出國留學跨度長達二十年、費用高達上百萬元的雞娃大計，更是讓人爲之緊張。
我和老公一商量，反正兩家也沒什麼皇位要繼承，我倆不如省下時間和金錢，活好自己這輩子吧。
享受當下，及時行樂！
至於繁衍人類子嗣的重任，就交給更有愛心的人吧。
我們把這想法跟兩邊家裏說了，四位老人都比較開明，沒人反對。最主要的，我們倆都是老幺，上面的哥姐已經完成歷史使命，所以也沒人搭理我倆了。
就這樣，我和老公每逢週末就出去看看電影、喫喫飯，有個小長假就出門旅個遊，小日子過得瀟瀟灑灑，每天都跟蜜月期似的。
閨密安紅就曾羨慕地說：「看看人家米蘭，這才叫生活。哪像我，天天圍着孩子轉，別說旅遊了，一整天下來，連單獨待會兒的時間都沒有。」
說這話的時候，安紅的兒子剛剛八個月，我跟另一個閨密小喬一起去她家裏看望她。
安紅一邊跟我們聊天，一邊手腳不停地疊着尿布，餘光還得瞄着在墊子上爬來爬去的兒子。
「來，大寶，到阿姨這兒來。」
大寶是安紅兒子的小名，長得白白胖胖，非常可愛。
見我衝他拍手，大寶也不怕生，爬到我身邊，仰着頭對着我笑，嘴角還掛着亮晶晶的口水。
我一把將他抱起來，放在懷裏坐着，「安紅，你也沒白累，看看，這不是收穫一個大胖兒子麼？」
「那倒是。」安紅看着兒子一臉笑意，「至少等我老了，能有人給我養老送終。」
「喂，你別刺激我行不？怎麼感覺我要晚景淒涼似的？」
安紅指指小喬隆起的小腹，「現在小喬也有了，我們仨就差你一個人了。米蘭，你到底怎麼想的，難道真的打算一輩子不要了？」
「不要了，自己這輩子能過好就不錯了。」
「我知道叔叔和阿姨開明，可你也得爲自己的將來考慮。等你老了，誰給你養老啊？這是不能迴避的事，你總得想想吧。」
我無所謂，「車到山前必有路。那麼多沒生孩子的人，不都活得好好的？大不了以後進養老院唄。」
「你就算進養老院，不也得有個人送你去嘛。」
「那我就是沒有，咋辦？」我攤攤手。
我知道她是爲我好，但我目前真沒有生孩子的打算，尤其看到安紅坐在一堆尿布的中央，還要隨時準備撩起衣襟餵奶的樣子，我的頭都大了。
安紅一臉的恨鐵不成鋼，「實在不行，我家大寶給你當乾兒子，將來讓他養你。」
「真的，那可太好了。」我抱起大寶，在他白嫩的臉上狠狠親了一口，「乾兒子，以後乾媽就指你了。」
小喬笑着說：「收了乾兒子，你這個乾媽還不表示一下？」
「必須的。」我拿過手提包，正好裏面有單位剛發的五千塊錢，「這些是我給乾兒子的一點心意。」
安紅漲紅了臉，推拒着。
「你這是幹嗎？弄得我跟賣兒子似的。」
「我都當乾媽了，還不得出點奶粉錢，你就收着吧。」
我把錢硬塞在安紅懷裏，然後逗着大寶，「乾兒子，以後乾媽老了，要記得管我啊。」
大寶齜着僅有的兩顆小牙，衝我咧着嘴笑。
說這話的時候，我覺得就是句玩笑話。現在這年頭，別說乾媽了，就是親媽，能不能養都兩說。
不見得是孩子不孝順，萬一人家長大之後去了別的城市，或者是國外，你還能發燒感冒的就把孩子叫回來咋的？
就算都在一個城市住着，人家爹媽、岳父母都照顧不過來，哪有空管你這個乾媽啊？
這事，本來就是話趕話說着玩的。誰能想到，後來就因爲這句玩笑話，我和安紅居然毀了二十多年的交情，從此反目成仇了。
02
我和安紅是同學，小學、初中都是一個班的，在一起足足廝混了九年。
我們那個小學，東邊菜市場，西邊服裝城，隔條馬路是大學的家屬宿舍，學生來源多種多樣，可謂魚龍混雜。
我進小學的第一天，就遭遇了校園霸凌——被人推進剛下過雨的泥坑裏，新裙子也被扯壞了。
我爸是高校老師，一直教育我待人要謙和有禮，從來沒跟人動過手，連吵架都很少，哪見過這個架勢？
我傻傻地站在操場上，面對隔壁班那兩個女生的嘲笑，完全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最後，還是安紅站出來，衝過去揪住爲首女生的小辮子，一頓撕打，最後把她們打跑了。
後來，我問安紅爲什麼會幫我，她說那兩個女生都跟她是一個院住的，平時就彼此看着不對付，經常打架。那天看見她倆囂張的樣子，沒忍住就動了手。
不管怎樣，我和安紅就這麼成了好朋友。
後來，她媽在二年級的時候生病過世，她爸給她找了個後媽，對她不好，她就經常找個理由，跑到我家借住一晚。
至於小喬，住在我家樓上，每到週末都來找我，因爲大家同齡，後來就三個人結伴一起玩了。
初中畢業的時候，我和小喬考上重點高中，安紅上了職高，各自分開，但也一直都有聯繫。即使各自結婚後，一有時間也會約出來。
剛結婚的時候，我們各自帶着老公出來，六個人一起聚會。可後來，安紅的老公不怎麼來了，我和小喬也就不方便再帶老公，就又變回我們三個女生的約會了。
其中的原因，安紅沒說，但我和小喬也都明白。
我和老公在高薪行業，小喬夫妻在體制內，收入都不錯。
但安紅兩口子就不一樣。
她在家帶孩子，她老公是快遞員，每天起早貪黑，一個人要養全家，經濟條件自然比我們窘迫一些。
每次聚餐，我和小喬都搶着結賬，但時間久了，安紅老公心裏肯定也不得勁。
他要是結賬，一頓飯近千元，等於白辛苦工作好幾天；要是總讓別人結賬，男人的自尊心又受不了。
後來，他就乾脆不參加了。
就是知道安紅兩口子的經濟狀況，所以我纔會以認乾兒子的名義給她留了五千塊。逢年過節，也會給大寶留點壓歲錢或是買些衣服、玩具什麼的。
我們是那麼多年的朋友，能幫一把就幫一把。
對於我的做法，安紅剛開始很不好意思，但時間久了，也就習慣了。
她有時會感慨地說：「早知道，當初我也該像你一樣好好唸書，考上個好大學，就不會像現在過得這麼難了。」
我和老公都是名校畢業，加上學的專業比較俏，畢業之後都拿着高薪。幾年下來，除了結婚時家裏給買的三室兩廳外，還貸款投資了三套小房用於出租。
剛開始，安紅還勸我：「米蘭，人家都說房價現在已經很高了，你把錢都投資到房子上，小心房價會跌，到時候就賠了。」
我笑笑，「別的投資我也不太懂，買房子好歹穩妥點，至少能收個房租。」
大概是我們運氣好，本來想着在同小區裏買兩套小房，等兩邊老人將來年紀大了，過來住也互相方便照顧。
沒想到，後來重新劃分學區時，我們小區居然對口一所重點初中，變成名副其實的學區房了。
這一下，房價水漲船高，我和老公名下的資產也翻了幾番。
安紅知道消息後，沉默了一會兒，感慨道：「人這一輩子，有沒有錢，有的時候真是命。你看，我和孩子他爸苦熬苦攢，希望將來能給大寶買套小房，好歹娶上媳婦。可現在房價越來越高，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實現。你們兩口子，什麼也沒合計，錢就像天上掉下來一樣，自己就來了。」
我安慰她：「你別想那麼多，興許大寶將來出息，自己就能買房、買車、娶媳婦。」
「對啊，你讓大寶好好讀書，將來考個好大學，這些都不是問題。」小喬一邊刷着手機，一邊說。
「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我和他爸都沒上過大學，他將來也強不到哪兒去。」
安紅嘆了口氣，「唉，誰讓他不會託生，要是生在你們這樣有錢的人家，父母都給安排好了，也就不用操心這些事了。」
「我們算什麼有錢人，你看看，這纔是有錢人。」
小喬拿着手機，給我們看網上的熱搜：某著名女星，將另一男星的兒子認爲乾兒子，並在其生日宴上，送上三十萬元的茶具和一套二百平方米的豪宅。
我和小喬咋舌，「真是貧窮限制了我們的想象力。」
安紅看完，眼睛卻是一亮，「你們知道這個女星爲啥要認乾兒子麼？是因爲她和她老公沒有孩子，這個乾兒子將來是要爲她養老的。」
「不至於吧。」我覺得安紅的想法太奇葩，「那個女星和她老公才五十多歲，身體都挺好的，而且人家那麼有錢，朋友又多，用不着提前二三十年就做鋪墊吧。」
「這叫感情投資。現在認下來，好好培養感情，將來女星老了，男孩給她養老，她把遺產留給男孩，對於雙方來說都是件好事。」
安紅一拍大腿，衝我笑着說：「你和她的情況差不多，你也可以考慮一下。反正你也是大寶的乾媽，要不，將來就讓他給你養老，你給他留點財產得了。」
「人家那是大明星，一揮手就送套房子，咱可沒那麼多錢。」
「你也不用給那麼多，就把你的房子留給大寶就行。」
…………
隨着大寶日益長大，我們一起聚會時，安紅經常會提起大寶將來會養我，讓我把遺產給她兒子，弄得我哭笑不得
我對小喬說：「安紅逮着一個梗，咋玩起來沒完了？」
小喬瞅瞅我，「你以爲她在跟你開玩笑？」
「難道不是嗎？」
「我覺得她是認真的。」
不會吧？
我現在才三十出頭，還沒細想那麼久遠的事。而且親兒子都未必能指望上，誰敢指望個乾兒子？
「我將來老了，就跟老公找個好點的養老院往裏一住，不用麻煩任何人。」
「你要是沒那個意思，最好找機會跟安紅說清楚，免得時間久了，彼此誤會，到時候影響感情。」
小喬這麼說的時候，我還覺得她想多了。後來才發現，是我想得太簡單了。
03
安紅和婆婆住在一起，因爲在家帶孩子，沒有收入，所以婆婆也不待見她，經常話裏話外地暗示她一個大活人不上班，拖累了她兒子。
安紅受了氣，經常出來跟我們吐槽：「說來說去，就是因爲我念書少、不賺錢，所以在家裏纔沒地位。你看看小喬，婆婆待她比親閨女還親，搶着幫忙帶孩子。說到底，不就是因爲她在電視臺上班，賺得多，婆家人不敢小瞧她嗎？」
她還說，自己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兒子將來不能再喫這個虧。
儘管家裏經濟條件一般，她依然憋着一股勁，給大寶報了各種各樣的興趣班，什麼書法、畫畫、街舞、游泳，一樣不落。
用她的話說：「絕不能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
她還央求着小喬，幫她家大寶報名電視臺的兒童才藝節目。
就站舞臺上朗誦一首詩，前後不到三分鐘，報名費就花了一千五百元。
我看着都心疼。
「這也太貴了吧！有這個錢給大寶買點喫的喝的，不好麼？」
安紅一臉得意地說：「你沒孩子你不懂，孩子的眼界和見識要從小培養。」
「你這麼花錢，你老公和婆婆不說什麼嗎？」
「說啊！我婆婆天天罵我亂花錢。但就算捱罵，我也要爲我兒子爭取機會。」
我和小喬都勸她：「要不你就別在家待了，出來找份工作，也補貼一下家裏。」
安紅嘆了口氣，「我婆婆說她身體不好，帶不了孩子，我出去上班，孩子怎麼辦？」
「你出去上班，用賺的錢僱個白班阿姨，你婆婆只要搭把手就行。這樣，既有了收入，也免得將來跟社會脫節。」
安紅想了想，搖搖頭，「算了，找工作哪有那麼容易？還是等大寶上小學再說吧。」
「實在不行，就少報兩門課，這樣你老公壓力也能小一點的。」
「那可不行，大寶的教育絕對不能耽誤。至於錢嘛，總會有辦法的。」
安紅衝我笑笑。不知道爲什麼，我總覺得那個笑容裏，似乎有些別的意味。
也許，是我多心了。
04
大寶到了上小學的年齡，安紅本來想要出去找份工作，結果這個節骨眼，她又懷上了二胎。
因爲在家裏沒地位，安紅即使害口也不好意思跟婆婆說。我和小喬知道這種情況，就經常請她到外面喫。
那天餐後點了個甜點，我剛喫一口就犯上噁心。
我抱怨着，「怎麼感覺我像孕婦似的？」
「是挺像的。」小喬笑着問，「大姨媽多久沒來了？」
我想了想，突然有點緊張。
「好像過了兩天。」
她倆一聽，都坐直了身子。
「你不會真有了吧？」
「不、不會吧。」我也有點冒汗。
前幾天合計快到日子了，屬於安全期，就放縱了一下，不會這麼巧吧。
「你也不小了，要是有了，乾脆就留下吧。」小喬勸我，「不管到什麼時候，有個孩子都要好一點。」
安紅拉了小喬一把，「人家米蘭不想要，你別瞎勸。真要有了，做了就完了。」
「做人流傷身體。而且，你沒看前幾天那個新聞嗎？養老院裏的老人還有氣呢，就被裝進棺材了。要不是殯儀館的工作人員負責，弄不好就拉去火化了。」
小喬苦口婆心地勸我：「就算是老了進養老院，也是分等級的。在養老院裏，兒女經常去探望的，是待遇最好的；其次是兒女不怎麼去的；沒兒沒女的，是待遇最差的。因爲他們知道，就算是對你不好，也沒人替你出頭找他們要說法。」
我還沒說話，安紅在一邊就急了。
「小喬，你別老忽悠米蘭，生孩子可不是一件小事。懷孕十個月的辛苦不說，生的時候還有危險，好多女人都跨不過那一關。生完之後還要養，又費錢又費心。你看，我現在看上去比米蘭能老五歲，還不就是因爲帶大寶太累。米蘭，你可要想清楚，要是有了孩子，就不能像現在這麼自在了。」
我和小喬聽完都樂了。
「安紅，生孩子有這麼多弊端，你怎麼還急着要二胎啊？」
安紅愣了一下，尷尬地笑笑，「我這不是沒辦法嘛。意外懷上了，孩子爸和他奶奶都不讓打，大寶也吵着要個弟弟，其實我才不願意生呢。」
說完，她摟着我的胳膊，殷勤地說：「米蘭，你不用考慮那麼多。反正等你老了，有我家大寶呢，保證讓你落不到地上的。」
我嘿嘿笑了兩聲，沒搭話。
說實話，她剛剛表現得有些太急切了。
有一種，怎麼說呢，好像怕我生了孩子，她家大寶就沒法繼承我遺產的感覺，讓我心裏有點不太舒服。
05
晚上，我和老公躺在牀上，考慮要不要孩子的事。
「老公，萬一真的懷上了怎麼辦？」
「你想不想要？」
「不想。」
我哥當年是遠近聞名的帥小夥，自從有了孩子以後，整天圍着奶瓶和紙尿褲轉，再加上天天半夜起來給孩子餵奶，沒兩年就變成頹廢大叔了。
等孩子稍大一點，又是擇校買學區房，又是報各種的補習班，花錢如流水，兩口子年薪加起來有四五十萬元，愣是過得緊緊巴巴，哪還有當初剛結婚時的瀟灑模樣？
一想到這些，我不想要孩子的心就格外堅定。
老公拍板，「既然不想要，那咱就不要了。」
大概是知道自己不受歡迎，小寶寶不辭而別，當晚大姨媽就來了。
不過，安紅聽到我沒懷孕時鬆了口氣的樣子，還是讓我上了心。
我跟老公聊起那天的事，「老公，你說我是不是應該跟安紅說一下，我們不用大寶養老？」
「沒這麼嚴重吧，也許她只是開玩笑呢？」老公猶豫地說，「如果是我們想多了，你們那麼多年的朋友，你這麼一本正經地提這事，會不會以後見面都覺得尷尬？」
我想想也是，「可我真的有點受不了，她一見面就提這事，我有一種被人惦記上的感覺。」
老公拍拍我，「你要實在不喜歡，乾脆就跟她說，我們已經有人選了，將來會讓我姐的兒子給咱們養老。」
我撲哧一笑，「這主意行。」
06
沒過多久，大姑姐和她老公雙雙出差，趕上公婆出門旅遊了，就想把兒子聰寶送來我家，讓我和老公幫忙帶幾天。
於是，老公就把聰寶接了過來。
週末，老公加班，小喬和安紅叫我出來下午茶，我就帶了聰寶一起過去。
我們約好，安紅帶着大寶，小喬帶着女兒晶晶，正好三個孩子可以一起玩玩。
我們特地約了一個親子餐廳，就是那種大人可以聊天，小孩子有遊樂場所的地方。
到了餐廳門口，聰寶跑上前幾步，搶先打開門。
我扶住門，「聰寶，你先進吧。」
聰寶搖搖頭，「小舅媽，你是女生，應該你先請。」
他一本正經的樣子把我逗樂了，「誰教你的？」
「我媽媽說的，在外面男生要照顧女生，女士優先。」
我摸摸他的小臉，逗他：「嘖，這紳士風度，你小舅都不如你，以後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喜歡你呢。」
進了門，一眼就看到小喬和安紅，她們已經先到了。
我帶着聰寶走過去，就見大寶拿着一把玩具槍，對着我們一陣突突。
我嚇了一跳。
雖然槍裏沒有子彈，但那聲音也挺大的，旁邊桌的客人都向我們看過來。
安紅大聲呵斥道：「大寶，不許對乾媽這麼沒禮貌，還不快點打招呼。」
大寶一臉應付地叫了一聲：「乾媽好。」
我帶着聰寶入座，又把他介紹給大寶和晶晶認識。
兩個男孩子是同齡，都是六歲，大寶比聰寶大上兩個月。
晶晶比他們小一歲。
聰寶主動說：「大寶哥哥、晶晶妹妹，你們好。」
晶晶：「哥哥好。」
大寶護緊他的玩具槍，「叫哥哥，我也不會讓你們玩的。」
果然，小屁孩湊到一起，就沒有消停的時候。
我趕緊指着桌上的菜牌，「你們先喫東西，然後再玩。都想喫什麼？」
大寶搶先說：「我要喫披薩、雞翅、薯條、可樂。」
聰寶把菜牌遞給晶晶，「晶晶妹妹，你先點。」
晶晶還小，不識字，聰寶就在旁邊一樣一樣地念給她聽，還順便告訴她，奶茶太甜，對牙齒不好，建議她跟他一起點果汁。
晶晶懵懵懂懂地跟着點頭。
我們幾個大人也點了甜點和咖啡，一邊聊天，一邊看着孩子們喫。
大寶喫得狼吞虎嚥，不一會兒就把桌上的東西一掃而光，留下滿桌的殘渣，然後又吵着要喫冰淇淋。
聰寶喫得十分斯文，細嚼慢嚥，不時還照顧一下晶晶。
小喬在一旁稀奇地說：「你大姑姐這孩子教育得不錯啊，簡直就是個小暖男。」
「你要喜歡，將來讓晶晶拐走當女婿得了。」
「我看行。以後你有空經常帶出來，培養感情要趁小。」
我被她逗得不行，「你這當丈母孃的，下手挺早啊。」
小喬認真地說：「你不懂，現在的孩子都被慣壞了，像這麼懂禮貌、會疼人的小男生還真不好找。」
安紅在一旁不樂意了，「咋的，咱家大寶不好嗎？」
「當然好了。」小喬打着哈哈，「大寶屬於有性格那種，主要是我比較喜歡暖男這掛的。」
「我家大寶不光有性格，還有才藝呢。大寶，過來，給你乾媽和喬姨說說，你最近都學什麼了？」
「書法、畫畫、游泳、街舞，對了，還有英語。」
「這麼多，你就不怕孩子累着？」
我一方面是覺得孩子太辛苦；另一方面，安紅家的經濟條件不太好，加上有了二寶之後，更顯拮据。報這麼多興趣班，經濟上能喫得消嗎？
「這算什麼？別人家的孩子有的要報十幾樣興趣班呢。」安紅捅了兒子一下，「大寶，給你乾媽說說，你還想學什麼？」
「我還想學鋼琴。」大寶仰頭看着我，「乾媽，你說我學鋼琴好不好？」
「好啊，你喜歡就行。」
「乾媽，那你送我一架鋼琴吧。」
一架鋼琴要好幾萬元，我覺得這純屬是童言無忌，所以笑笑沒吱聲。
安紅笑着說：「米蘭，反正大寶也是你乾兒子，你就資助一下吧。等他將來有出息了，肯定記得乾媽的好。」
她還推了大寶一把，「還不謝謝你乾媽？」
大寶向我一鞠躬，大聲說：「謝謝乾媽。」
說完，母子倆一起看着我。
啥意思？我怎麼覺得這娘倆是商量好的，在這兒套路我呢？
被人叫了這麼久「乾媽」，也不好意思一點都不表示。
我掏出手機，給安紅微信轉賬五千塊，「行，乾媽贊助五千塊。」
安紅一聽，臉上變了色。
「學鋼琴很貴的，連二手鋼琴都要一兩萬塊。」
「太貴就不要學了，這也不是什麼必須學的。」
大寶在一旁突然來了一句：「你不給我買鋼琴，等你老了躺在牀上，我就不管你。」
安紅趕緊捂住兒子的嘴，「小兔崽子，不許胡說。你在家裏不是經常說，最喜歡乾媽了，將來一定會孝順她的嘛。」
她又衝我笑笑，「小孩子不懂事，你別聽他瞎說。」
我也笑笑，「沒事。這五千塊就是當乾媽的一點意思，用不着他長大以後養我。」
眼見場面有點尷尬，小喬連忙叫着三個孩子，去一邊的遊樂區域玩，只剩下我和安紅兩個。
安紅開口說：「米蘭，你們兩口子不要孩子，將來老了，肯定會面臨找人給你們養老的問題，這是你迴避不了的問題。到時候與其找別人，還不如找一個知根知底的。你看，大寶是你看着長大的。你花點錢，把他當成你親兒子培養，將來他有了出息，肯定會記得你的好。等你以後歲數大了，他負責照顧你；反正你走了錢也帶不走，把遺產留給他，這不是兩全其美嗎？」
兩全其美？我真沒覺得有什麼可美的。
有些事，確實是早點說清楚的好。
「安紅，謝謝你這麼關心我，不過，我和我老公已經商量好了，將來會有人給我們養老送終的。」
我衝遊樂區那邊努努嘴，「聰寶是我大姑姐的兒子，也是我老公的親外甥，將來他負責給我們養老。」
安紅一愣，遠遠地看着聰寶，臉色有些複雜。
「米蘭，這孩子……看着確實挺懂事，但你沒覺得有點太懂事了嗎？」
嗯？我不解地看向她。
懂事還不好？
安紅有點不自然地說：「這麼大的孩子，一般都是很天真，沒什麼心眼的。他這麼懂事，這麼有城府，你沒想過可能是大人教的？也許，你大姑姐早就惦記上你們兩口子的財產了。」
我詫異地看着她，沒想到她對一個小孩子會懷着這樣惡意的揣測。
她卻誤以爲我聽進去了，接着說：「你看，小孩子就應該像我家大寶這樣，有什麼說什麼，沒有心機，這樣才厚道、可靠。」
我對她簡直無語了。
就她兒子剛纔說的那些話，是個厚道孩子該說的嗎？
我淡淡回道：「聰寶是我看着長大的，他的性格我很瞭解。他是個好孩子，這件事我已經決定了。」
07
中間，我跟小喬去了趟衛生間，安紅留在座位上看孩子。
小喬一邊洗手，一邊問我：「你跟安紅說什麼了？我看她臉色有點不太對。」
「還不是又提到讓大寶給我養老的事。」
我對着鏡子補着口紅，「我剛纔跟她說，等我老了，由聰寶給我和老公養老。」
「真的還是假的？」小喬笑着問。
「當然假的，我大姑姐就一個兒子，還得給人家自己爹媽養老呢。」
我一臉的無奈。
「我是不想再跟安紅糾纏這個事了。我才三十多歲，養老的事還沒提上日程。興許等我們老的時候，已經是老齡化社會，養老機構遍地都是了，根本就不用操心這些。」
「安紅對這事挺上心，這些年一提再提的。你早說清楚了也好，她知道你沒那個心思，也就不會再多想了。」
「說實話，這事就像是一根刺，要是不挑破，總覺得在心裏扎得慌。我剛纔跟她說完之後，舒服多了，心裏也放下一塊大石。」
「我明白，畢竟這麼多年的交情，誰也不想因爲這事鬧得不愉快。」
我和小喬聊了一會兒，就返回餐廳，沒想到我們一進去，就看見大寶和聰寶正扭打在一起。
晶晶在一旁都嚇哭了，一臉無措地在旁邊喊着：「哥哥，哥哥，你們別打了。」
安紅就坐在旁邊看着，見我們回來，才指着他倆說：「是你家聰寶先動的手，不關大寶的事。」
我無語。
不管是誰的責任，當大人的總得先拉架吧。
我上前把兩個孩子分開，「剛纔不是還玩得好好的，怎麼動起手了？」
大寶不依不饒地又踹了一腳，叫着：「是他先打我的。」
我看向聰寶，「怎麼回事？」
聰寶站在一旁，不吭聲。
我問他：「是不是你先動手的？」
「是。」
「不管有什麼事，先動手打人肯定不對。你跟大寶道個歉。」
「我不，他活該！」聰寶倔強地說。
聰寶這孩子性格溫和，我還很少見他這個樣子。
「你跟我說，究竟爲什麼事跟大寶打架？」
聰寶不說話。
「到底爲什麼？」我的聲音變得嚴厲。
聰寶嘴閉得嚴嚴的，盯着大寶的眼光很不友善。
大寶突然來了一句：「乾媽是我的，你別想跟我搶。」
聰寶氣極說道：「小舅媽老了，我會照顧她，你這個壞孩子走遠點。」
怎麼回事，他倆打架是因爲我？
安紅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大寶說喜歡你，等你將來老了要和你住一起。聰寶不高興了，就動手打了大寶。反正大寶就喫點小虧，也沒多大事，就別計較了。」
原來是這麼回事，看來熊孩子們是從搶玩具上升到搶人了。
聰寶畢竟是我帶出來了，他把大寶打了，我當着安紅的面批評了他。
眼見時間不早，我們決定今天先散了。
臨走前，安紅狀似無意地說：「沒想到聰寶看着穩重、有禮貌，實際上那麼粗魯。有的時候，看人真不能光看表面，還要多品品纔行。」
小喬的車送去保養，就順路搭我的車一起回去。
車上，我想起安紅的話，沒忍住又說了聰寶幾句。
「聰寶，你今天有點太沖動了，居然先動手打人，以前你可不是這樣子的，等你媽回來我要告訴她。」
後座的晶晶怯生生地說：「其實，安紅阿姨剛纔撒謊了。是她讓大寶哥哥去惹聰寶哥哥生氣，要在你們回來前和聰寶哥哥打起來。」
「你還小，有些話聽不明白，不要亂傳話。」小喬說。
「我能聽明白，我還錄音了呢。」
嗯？！
「你們去廁所的時候，聰寶哥哥教我用手機配音，我就錄下來了。」
小喬半信半疑地打開手機軟件，按下播放鍵，裏面放出餐廳的背景音，還有晶晶模仿電影配音的聲音。
不一會兒，裏面傳出兩個男孩子的聲音。
「乾媽是我的，她的房子和錢以後也都是我的，你要是敢跟我搶，我就揍你。」
「我纔不會跟你搶。而且，房子和錢是舅舅、舅媽的，不是你的。」
「他們老了，就會生病，整天癱在牀上。他們又沒有孩子，只能求我照顧他們，等他們死了，會把所有財產都留給我。」
「舅舅、舅媽纔不會死，他們能活到一百歲。」
「不可能。我不給他們看病，不喂他們喫飯，他們就活不了。到時候，我可以讓他們早點死，這樣我就能成爲大富翁了。」
緊接着，錄音裏一片混亂，似乎是聰寶動手去推了大寶，然後他們兩個就打起來了。
我在倒後鏡裏跟小喬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
看來，這場戲是故意演給我看的。
「聰寶，你剛纔爲什麼不說？」我有些心疼地問。
「我不想讓小舅媽聽到這些，太……讓人難過了。」聰寶悶悶地說，「小舅媽，以後你和小舅老了，不要去找大寶。我可以照顧你們，而且不要你們的錢。」
聰寶的話讓我心頭一顫。
今天這個聚會，我的本意是想讓借聰寶當一下擋箭牌，卻沒想到，讓他見識到人間如此的惡意。
看來，我真的該做點什麼了。
08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去找了相熟的律師朋友，又向金融人士諮詢了一些專業方面的問題，然後就靜等安紅來找我。
果然，半個月之後，安紅又單獨約了我出去。
閒扯了一陣之後，安紅終於步入正題。
「米蘭，我覺得你養老的事，還應該再慎重考慮一下。」
「哦？」我故作不解，「有什麼問題嗎？」
「你看，你大姑姐就聰寶這一個兒子，將來他父母加上岳父母，上面四個長輩都贍養不過來，哪有功夫給你們養老啊？我們家大寶就不一樣，下面還有小寶。小寶負責養我們，他負責養你，這不是挺好的嗎？」
「那可不一定。」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是他親媽，有事的時候，他肯定也會先管你的。」
「你要是擔心大寶將來把精力都放在我身上。乾脆，我把大寶過繼給你。」
「什麼？」我都懷疑自己聽錯了，「你要把兒子過繼給我？」
「對。」安紅義無反顧地說，「我已經查過了，你們沒有孩子，條件又好，具備收養孩子的條件。我把大寶過到你名下，讓他成爲你兒子，在他成年之前還是由我來撫養。」
「你把兒子給我，就不怕將來我改主意，他啥也得不到？」
「我想過了，辦收養手續的時候，你先把一套房子寫到大寶名下，其餘的財產等他給你們養老送終之後再繼承。」
「不好意思，我沒打算領養個兒子。」我明確地表達我的態度。
「你咋那麼糊塗？」安紅臉上一副「我爲你好，你卻不領情」的樣子，皺着眉頭教育我。
「養老的事一定要早打算。像我們家大寶這麼知根知底的孩子，你上哪兒找去？你給他一套房子，就相當於把他定下了。反正你房子那麼多，也不差這一套。」
「對不起，只要我活着一天，別說是乾兒子，就是親兒子我也不給。」
「米蘭，我知道你還年輕，不願意想將來的晚景。但從你們選擇丁克這條路，就要有這個覺悟，你遲早要把身後的財產留給其他人。你想想，當你們年老體衰的那天，除了進養老院，或是找一個晚輩照顧，你還有其他的辦法嗎？兩害相權取其輕。你沒看到身家幾十億的大明星都急着收個乾兒子，這對你來說是最好的選擇了。」
「如果一定要提前找個人選的話，我會選擇聰寶。」
「我剛纔都說了，聰寶是獨生子，將來未必能顧得到你。」
「沒關係，我大姑姐最近在考慮要二胎呢。」
安紅臉色變了變，「就算不是獨生子，你也要考慮孩子的人品。」
「那天在餐廳你也看到了，你在的時候，那孩子很有禮貌；你不在的時候，他會跟大寶和晶晶搶東西，還動手打人。小小年紀就這麼有城府，你就不擔心嗎？」
「你說得對，孩子的人品的確很重要。」
我拿出手機，把那天讓小喬幫我轉發過來的錄音放了出來。
…………
「他們老了，就會生病，整天癱在牀上。他們又沒有孩子，只能求我照顧他們，等他們死了，會把所有財產都留給我。」
「我不給他們看病，不喂他們喫飯，他們就活不了。到時候，我可以讓他們早點死，這樣我就能成爲大富翁了。」
聽到大寶說的這些話，安紅臉色大變。
「你居然給大寶錄音？」
「是聰寶和晶晶玩手機時不小心錄下來的。」我失望地看着她，「而且，我根本就想不到一個孩子會說出這樣的話。」
「米蘭，孩子有時候是說着玩的，童言無忌嘛。」
安紅盡最後的努力爭取着，「要是你實在不喜歡大寶，也可以讓小寶給你養老。我從現在開始就好好教他，保證讓他像親媽一樣對你。」
我嘆了口氣，「安紅，你知道我大學是學什麼專業的吧？」
「金融？」
「對。你可能不知道，有一種東西叫家族信託。等我老了，可以把財產委託給信託公司。」
「到時候，我可以根據需要設置一個或幾個受益人。誰對我好，用心照顧我，他就可以按月領到一定的收益。我和老公活着，他就可以領到錢；我們走了，就把剩下的財產捐了做慈善。」
我對她微微一笑，「如果你家大寶或小寶真的有心給我們養老，到時我會優先考慮，讓他作爲其中一個受益人的。」
安紅聽完，一臉的不能置信，估計在她的思維裏，從沒想過還可以這樣。
她掙扎着做最後的說服，「米蘭，你已經很有錢了，何必算得那麼精？」
「我的錢也不是大風颳來的，不會平白無故地送給別人。」
「你寧可將來孤老也不願意讓大寶小寶佔你一點便宜？」
「抱歉，我的人生要由我自己安排。」
話說到這個分兒上，我們兩個都明白，我們之間的關係，再也回不到從前。
說實話，二十幾年的朋友走到這一步，我心裏還是充滿了遺憾。
「安紅，你有自己的生活，何必總想着去算計別人呢？」
「你說爲什麼？」
安紅冷笑，這時的她不再僞裝，看向我的眼神，就像一條毒蛇，冰冷中帶着恨意。「你問我爲什麼？我也想知道爲什麼？」
「爲什麼我們兩個從小一起長大，你可以念大學，而我只能去上職高？」
「爲什麼你可以有一份人人羨慕的工作，而我只能每天待在家裏帶孩子，面對的是各種屎尿屁？」
「爲什麼你可以嫁一個長得帥、家裏條件又好的老公，而我卻只能嫁給一個送快遞的，還要每天看他們全家的臉色？」
「爲什麼你可以擁有好幾套房子，我攢了這麼多年，卻連一間廁所都買不起？」
安紅的情緒開始變得歇斯底里。
「我告訴你，我爲什麼要這麼做。就是因爲我走過的路太苦，不想讓孩子再走一遍。我希望他從一開始就能受到良好教育，找到好工作，有一套屬於自己的房子。他不用再像我和他爸一樣，每天拼了命地努力，卻還是離希望越來越遠。你說這樣想過分嗎？」
「安紅，有夢想是件好事，那你不能用入侵別人生活的方式來完成自己的夢想。」
站在曾經朋友的立場，我最後勸道：「你要做的，是好好培養大寶，讓他變得優秀，將來纔會擁有自己的人生資本，而不是從這麼小就開始覬覦別人的東西……」
「你不要再說了！」安紅惡狠狠地打斷我，「我不想再看到你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臉，這些年我已經看夠了。」
阿紅從知道事情的結果起，就已經失去了所有的耐心。
她惡毒地詛咒着，「你這麼吝嗇，活着的時候不肯掏一點好處出來，將來一定會癱在牀上沒人管的。」
「我的事就不麻煩你操心了。」我淡淡地看着她，「有時間的話，你還是教育好大寶，他長大以後能管你就不錯了。」
09
這次見面之後，我把安紅拉黑了。
聽小喬說，她氣壞了，到處跟人說我是葛朗臺，一毛不拔，將來老了之後，一定會沒人養老，不得善終。
我毫不在意，反而因爲耳根清淨，有一分莫名的輕鬆。
春節過後，我和老公一起請了年假，跑去三亞。
漫步在椰林下，吹着清爽的海風，望着不遠處的碧海藍天，心情極度舒爽。
對於現在的我來說，最重要的事就是好好享受當下。
至於以後的事，還有大把的時間，可以從長計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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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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