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囚鏡

2017.05.20
手機螢幕跳出未讀訊息
陌生的頭像
再熟悉不過的名字
是錯愕 是驚慌
視線卻捨不得移開
那個久違的 陌生的他
通知欄訊息不斷
寒暄幾句無關緊要
「妳的頭貼換了 髮型也變了
還有好多好多話想說」
我卻沒勇氣一一點開

對方似乎在線等待
我猶豫著
擔心後續的回覆我反應不來
擔心自己心軟
擔心會不會又一次
自作多情

「最近過得好嗎
其實以前妳真的對我很好
當初只把妳當工具人對待
確實不喜歡妳太黏
妳能不能再像以前一樣」

血淋淋的表態 毫無修飾
原來
被坦誠的感受是如此
被隱瞞未必是壞事
在知道真相之後
一字  一句  心如刀割
思緒被複雜情緒干擾著
已讀不回？封鎖？大罵？
果然
果然還是反應不來

一陣心寒
隱約參雜些心軟
理不清的情緒 糾結在胃裡翻騰
我關閉訊息 不做回應
依約定到校進行諮商日常
有別以往的一對一模式
方得知活動臨時改以分組進行
卻見那避之不及的身影
崩潰  焦慮
顫抖  壓抑

再三懇求老師別直呼我的全名
我只想靜靜參與 直到離席
老師雖說答應
語氣略顯不耐煩

我被帶到一間房間
裏頭擺設看上去很溫馨 也有些神秘
地板舖著繽紛色彩的軟踏墊
擺滿大大小小的抱枕和娃娃
儘管在裡頭跳來跳去也不怕摔傷
詭異的是
某一角落的牆上貼滿全身鏡
忍不住皺眉
誰會這樣設計？
正確來說是厭惡
對 極度厭惡
感覺讓人發狂
我倚著放有娃娃的軟沙發等待

這時 老師又放一個人進來
是他

不要！
我下意識衝向門邊大喊
老師迅速把門關上
丟下一句「妳要面對」
 
轉頭 他就站在那
同個空間
詭異的角落
令人作嘔的全身鏡

鏡子反射出無數個他
那畫面過於窒息

我抗拒這樣的輔導方式
我又不是精神病！
 
突然 他伸直雙手衝向我
雙眼空洞 視線穿透
嘴裡機械般重複著
「我有話要講，為什麼不聽我說？
妳聽我說好不好？為什麼不要 
我有話要講，為什麼不聽我說？
妳聽我說好不好？為什麼不要」 

我放聲尖叫
因那不尋常的失心瘋和鬼打牆感到恐懼
本能地開始逃
抓起娃娃抱枕砸向他處
希望能暫時隔開他和我的距離

我不死心敲打唯一的強化玻璃窗
使勁地 拚命地
拜託誰能到我的哭喊
拜託誰快放我出去
拜託誰來結束這無限恐怖

就像偵訊室裡的囚犯
我看不見玻璃窗外的其他人
而我知道他們都在看著

眼睜睜地
凝視著這強烈對比的詭異空間

彩色空間
鬼打牆問句
滿地抱枕娃娃
圍繞的全身鏡
失心瘋的他
尖叫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