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我們記得的系列】有著獨立精神的商業大片－－《黑暗騎士》系列

　　在這個時代，一說到超級英雄，大家立即想到的都是鋼鐵人、美國隊長、奇異博士這些漫威英雄。至今累積超過三十部的MCU電影，不誇張地說，影響了一整個世代的電影觀眾。但當我們回到漫威電影宇宙正要開始的2008，當時人們最熟悉的英雄還是超人與蝙蝠俠。而那一年裡，無論票房還是口碑都達到頂峰的超級英雄電影，也不是《鋼鐵俠》，而是諾蘭的《黑暗騎士》。

　　對於現在的觀眾而言，諾蘭意味著「科幻燒腦片」，而在2000年左右，他則更像是一名新銳的黑色電影導演。在那個人們多半還不曉得漫畫改編電影所具備的潛力時，這個看起來與娛樂片不怎麼相關的三十多歲導演，卻意外地成為了讓蝙蝠俠重新回到大螢幕，並開啟超級英雄電影時代最適合的人選。

　　和那些因為血緣或輻射變異而擁有超能力的超級英雄不同，「蝙蝠俠」布魯斯韋恩在基本的身體素質上，與常人有著相近的基礎。讓他得以成為超級英雄的是他年幼雙亡的父母留給他的「遺產」，除了真的有富可敵國的一大筆財產之外，還留下了童年對蝙蝠的恐懼、間接害死父母的自責、以及對復仇與制裁罪惡的執念。在這一點上，諾蘭的蝙蝠俠就像《記憶拼圖》的延續，主角一樣有著深刻的缺陷與由復仇構成的生命動機，為了克服自身的缺陷、完成復仇並改變高譚市，布魯斯到深山拜師與苦修，最終回到高譚，用自己的方式對抗罪惡，但在他以一名「法外制裁者」的身分將高譚從一個危機中拯救出來時，卻又種下了另一個危機的種子。

　　雖然《蝙蝠俠：開戰時刻》是一部漫畫改編的超級英雄電影，也有著不少爆炸場景、追車與動作元素，但它卻不僅僅是又一部由娛樂主導的「好萊塢動作大片」，而是某種帶著獨立思維、藝術表達與哲學思考的作品。一位有血有肉的主角，經歷了內心的掙扎與探索，為罪惡橫行的城市尋求救贖，也在這個過程中試圖拯救自己。這部作品獲得了相當好的評價與票房，讓諾蘭不得不應華納的要求接拍續集，也由此開啟了一種雖然至今仍不多見，但影響深遠的類型「超級英雄黑色電影」。

　　「黑色電影」的誕生一般被認為不是當時導演有意為之，而是由後世統整而成。那些後來被歸類於黑色電影的作品，多半較具成人風格，探索一些處於道德邊緣的社會陰影處問題，故事則環繞著犯罪或探案展開。在這樣的主軸下，許多黑色電影的誕生都和推理小說與犯罪小說帶來的遺產拖不了關係。蝙蝠俠雖然現在被認為是一位重要的超級英雄，但他的第一次出場是在《偵探漫畫》中（Detective Comics，也就是DC這一名稱的起源）作為一名同時具有蒙面偵探與花花公子富二代雙重身分的法外制裁者登場。這樣一名帶有暴戾氣息，比人們印象中的蝙蝠俠更像是"The Punisher"的角色，在諾蘭的眼中，是一名相當具有黑色電影特質的主角。在他的構想裡，高譚不是一個發生了精彩冒險故事的背景板，而是催生出悲劇與悲劇英雄的黑暗都市。

　　在《開戰時刻》大獲成功之後，為了打鐵趁熱，華納給予了諾蘭進一步的支持，《黑暗騎士》得到了比《開戰時刻》更高的預算，並成為了第一部使用IMAX技術的主流電影。延續著前一部的情節與思路，諾蘭希望在故事中凸顯更多人性與道德思辨，就像在第一集中我們看到布魯斯、黑幫老大、忍者大師與稻草人四種不同的對「恐懼」的態度與立場一樣，《黑暗騎士》也用布魯斯、小丑、雙面人之間的張力展示了一場人性的論辯。我們可以看到，無論是布魯斯還是小丑，他們都不像其他人那樣在乎財富、名聲乃至於生命。他們的衝突發生在價值觀的截然相對。小丑成功地把城市的新希望哈維丹特變成了另一個反派雙面人，也讓布魯斯失去了摯愛陷入絕望。但在兩艘輪船的囚徒困境中，百姓們卻沒有如預期地犧牲他人，這讓小丑有所動搖，也給了布魯斯戰勝小丑的機會。

　　然而，小丑仍然留有後手。為了維護哈維丹特以拯救高譚市，布魯斯決定讓蝙蝠俠背負一切罪過，用一個漫天大謊來守護暫時的和平。小丑或許輸了，但布魯斯和高譚也沒有贏。這部續作在帶來更高票房的同時，也再次斬獲好評。拍攝結束後不久便逝世的希斯萊傑也因為演出了這位名流影史的反派掃蕩當年數十個最佳男配角獎項。這部同時在商業娛樂、哲學思考和個人表達上都有傑出表現的作品，間接地確立了由諾蘭和其推薦的查克．史奈德所開啟的DC電影系列相對來說更加黑暗、深沉與寫實的基調。雖然這樣的作法使得他們的電影宇宙沒辦法如漫威那樣順利展開，卻留下了這些至今難以超越的經典。

　　《黑暗騎士》系列大獲成功之後，在諾蘭的監製下，製作過另一部經典英雄電影《守護者》的查克．史奈德導演了重啟的超人作品《鋼鐵英雄》，這部電影同樣以較為寫實與深沉的角度來探究超人作為一名「能力非凡的外來者」童年的孤獨與對能力的掙扎，但較為煽情的表達方式、與故事調性難以協調的外星戰鬥、缺乏驚喜且略顯俗套的道德勸說都讓「新超人」沒有得到太高的評價。同年，本來被認為略遜黑暗騎士的鋼鐵人，其第三集的票房大幅勝過了《鋼鐵英雄》，也幾乎奠定了「超級英雄漫改電影」第一階段對抗的勝敗。漫威成功地在《復仇者聯盟》後紮下了漫威電影宇宙的基礎，迫使DC加快自己的步調，趕鴨子上架般地推出了《蝙蝠俠對超人：正義曙光》與《正義聯盟》這兩部評價並不理想的「擴展宇宙」項目。失去了製作《黑暗騎士》系列時的獨立性。雖然從《神力女超人》之後，這些暫時放下明確crossover目標的同宇宙作品評價也都不算差，但離追趕漫威宇宙顯然還有一段距離。或許華納需要考慮另一條截然不同的道路，從《黑暗騎士》的成功中重新思考什麼是他能最能夠完成的事。

　　與DC擴展宇宙相平行，華納另外推出了如2019年的《小丑》、2022年的新《蝙蝠俠》、以及從《綠箭俠》和《閃電俠》兩部影集開展開來的「綠箭宇宙」，這些「主宇宙」之外的改編作品給予了創作者更多自由發揮的空間，也讓他們有機會像當初的諾蘭那樣重新去挖掘這些經典而有魅力的漫畫角色，給予他們更多新的、自成一格的詮釋。在「正義聯盟」反響平平，加之許多演員的異動之後，華納緊抓不放的是即將推出的《閃電俠》。從已經釋出的預告片與相關情報中我們可以知道，這部作品包含了許多「閃點事件」的元素，是一次珍貴的重啟機會。華納勢必想要透過這次故事好好地重新梳理未來的電影安排，但這一次或許在急著建立新的、高度交叉的DC大宇宙之前，更聚焦地創作出那些備受好評的、帶有獨立精神的作品，真正地建立起那些真實又富有人性的角色，才是他們當前最需要做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