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老師對北市愛砍樹的沈痛心聲
轉引自:蓮霧樹的哭泣 ■比目魚
雲程說明:
砍樹,已經全民運動,從這幾年逐漸開始。
這是一篇台北市北政國中生物老師的記錄。北政國中,是台「北」市政府與「政」治大學的合作產品,後來合作破局。政治大學自己蓋一間「政大附中(附設國中部)」。
北政國中,因為地處偏僻,所以成為被市政府所認定的生態學校。校園內大樹林立,綠意盎然。我散步時偶而會帶著卑微的心情到校內去膜拜大自然的恩典。
有一兩次晚上,因為校園內的蟲鳴與蛙叫的交響曲而感動不已。
但,這只是我的感動、地球的感動、神的感動,卻不是校長的感動、官員的感動以及木柵地區軍公教的感動。
市政府一手砍樹,一手植樹,而能不斷的賺取媒體令譽。
不要臉~,你們全部都是!
以下是轉引的內容:
『當我們種樹時,同時也種下和平與希望的種子。』--2004 年諾貝爾和平獎得主 馬薩 (Wangari Maathai)
開學之後的第一堂生態教育課,就因為教室門口慘死一隻小蚱蜢,連帶著引爆我對於校園裡蓮霧大樹被砍的悲憤與省思。單槍投影機壞了,不能用電腦上課,我就用一張嘴訴說起那些蓮霧樹的美麗與哀愁。
上操場那幾棵蓮霧樹,相貌並不特別,但二十多年的寒暑晨昏,路過它們身邊無數次,匆匆走過的時候多,但樹下留步的機會亦不少。留步,大多是在初夏蓮霧花盛開時節,雖然香氣極淡,但花絲飽滿,因此引來為數不少的蝴蝶與蜜蜂。每當太陽下山之際,一樹的鵝黃色花朵在後門口目送晚歸的我,整日的疲憊會在此時釋放大半。花謝之後,子房迅速彭大;幾場細雨,數回晨昏,再抬頭,翠玉般的小果實掛滿樹梢,而後逐漸轉紅、直至晶瑩剔透。我不只一次看見,在政大環山道上健行的路人停下腳步欣賞這美麗的校園一景,也有鄰居告訴我:「你們學校的蓮霧好漂亮喔! 可以吃嗎?」也許談不上好吃,但漂亮是千真萬確的。所以,它們向來是我上「校園植物」教材時,不可或缺的一部份美麗。
然而,我從未料到,它們會從上操場“蒸發”!! 今年(2007)暑假,八月十日那天,路過上操場,驚見被鋸掉的蓮霧大樹靜静地躺臥在地上,當場愣住,一陣錯愕,接著是悲傷、感慨,陣陣憤怒油然而生。隔天(八月十一日),週末,梧提颱風帶來哭泣的雨水。八月十二日黃昏,我回到空無一人的上操場,默默地為被砍落的綠色精神做最後的留影與哀悼。返家之後,一再端詳儲存於電腦裡的他們曾經生機盎然的影像,對照起今日的槁木死灰,憤懣之情,實是難以釋懷。因為,那幾棵蓮霧樹是北政校園的一部份,是所有曾經待過這裡的師生記憶的一部份。
蓮霧樹以這種方式被迫死亡,不僅斵傷曾經的大自然與人之間互容與共榮的美好記憶,更令人不安的是,這事件再次凸顯出存在這校園裡某種程度unthinking的思維,珍古德所言:「我們其實不是故意自私,而是不思考」。因為,這樣的魯莽舉措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柚子樹不見了,因為焚燒地上乾枯的樹葉時被殃及,意外喪命;而因過度修剪,差一點就嗚呼哀哉的黃槐,幸好命大,死裡逃生;西印度櫻桃生死未卜;青蛙有家歸不得…… 接著會輪到誰呢?小葉南洋杉吧! 可能太高了,讓人害怕,然而決策的大人們並不知道那裡曾經住著一對貓頭鷹。再來呢?聽說是前庭的一排榕樹有待「大力修剪」,因為有人嫌它們太陰暗了。可憐的鳥兒,知道的話,請別再在這裡築巢了,趕快搬家。而接下去呢?大概要輪到九重葛這資深的校園老藤了,雜亂難整理的它,一定被唾棄。再來,鳳凰木肯定也會是大人們的眼中釘,因為去年秋天樹上掛滿了毛毛蟲(台灣黃毒蛾幼蟲)……。想不下去了,我們這綠色學校都尚且如此對待綠色生物,台灣生態的未來著實令人悲觀。能做的,難道僅剩敎會孩子如何感同悲傷嗎?
一部分人對物種認識,是從它數字化的價值,也就是「價格」著眼。一棵千年檜木在十幾年前就已是千萬元行情,一隻台灣大鍬也是萬元起跳,而坡坎上那些獨角仙交易價格,學生們也個個比我清楚。無辜的蓮霧被砍的理由只不過是:結實過多。果實累累,落了滿地,人不吃,動物也吃不了那麼多,落地的果實成了校園的清掃的負擔,當然怨聲四起。理由就這麼簡單。此外,更關鍵的是,蓮霧樹之類,在大人眼裡,是屬於沒有價格的「麻煩」東西而已。於是,從決策到行動既快又狠。 唉!感慨無限,誰叫它們不是紅檜或台灣扁柏呢? 誰叫它們不是不是牛樟或台灣肖楠呢? 對於執行者這樣草率的舉措,夫復何言? 只能不斷的安撫自己,我的教育工作對象是國中生,能敎會幾個小孩算幾個吧! 至少我察覺到,在經過一整年的生態課程之後,這些孩子顯然已稍稍明瞭數字化價值之外大自然生命的意義。
至於大人們,我早已沒有改變的企圖與奢望了。大部分的人會說:「沒這麼嚴重吧,不過是幾顆蓮霧樹」。甚至也有人連校園的蓮霧樹不見了也沒知覺。這就是生態教育的盲點,是基測不會考的東西,是沒有價格的東西。 我想問的是:「砍樹代表什麼?」「非砍不可嗎?」砍了之後,除了每年某段時間不必掃掉落的蓮霧之外,還有什麼好處呢?試想,吸引蜜蜂、蝴蝶來採蜜、傳粉的花朵不見了,誘惑鳥兒來飽食一頓的「餐廳」消失了,上操場會比較美嗎?決策者真是矛盾,要省麻煩,又需要有蝴蝶鳥鳴來捍衛我們這「綠色學校」的招牌。省麻煩的樹就是黑板樹之類,屬於夾竹桃科,因有毒,所以少有病蟲害;結朔果,種子兩端著生種毛,不會成為難以打掃的落果。然而,如果因此之故,校園都改種這類外來種,那將如何教育學生認識「原生種」與「特有種」呢? 可以預見的是,未來的國民依然可能是生態素養不及格的一群。
全球暖化的議題持續發燒,種樹都來不及,對於這幾株堪稱局部校史的老樹,學校竟然砍得如此不痛不癢、理所當然。不知在拉鋸揮斧之前,可曾認真思量過,一株樹苗要多少歲月春秋才能長成一棵大樹;再者,一棵樹在進行光合作用時可以為人類消耗掉多少公斤的二氧化碳?一年可以為我們生產多少氧氣? 其遮蔭降溫效果可以等同多少噸冷氣? 我不禁要說,少吹一點冷氣、少開幾排電燈固然重要,事實上,讓大樹存在,才是幫忙解決二氧化碳過量問題的根本之道。
下課鐘聲響起,下操場運球聲音不斷,那是屬於活潑好動孩子的場所。之外,我們亦可注意到有不少徘徊於水池邊、或張望天空與大樹的學子們。因此,我衷心企盼,除了球場,我們這個肩負生態教育大計的學校需要更有識見,並有建設性的作為,讓這些如璞玉一般孩子們,在我們這個環境裡有機會去觀察並學習大自然,於寄情天地之時燃起尊重生命之心,而這樣的環境教育,將無疑能塑造更善美的未來公民。
但願,樹不再哭泣。
(ps. 隔天中午,接到一份該班孩子的大作,我一讀再讀,悲憤之心稍稍釋懷。感念有人與我一起,為綠色精神默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