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些小小的幸福

爸爸一直記得一張照片：在陽光普照的後院，媽媽挺著大肚子，背景是兩排晒在竹竿上的小被巾，主要是雪白，間雜少量紅紅綠綠。吸引爸爸按下快門的，是那鮮麗、透明的感覺，但更是對於小小新生命的愛悅。那些壯觀的小被巾是嬰兒期的珣使用的，弟弟還在媽媽肚子裡。

爸爸就又想起，珣出生後從醫院回家的第一天。「真不敢相信，房裡就要多一個小傢伙了！」下班後，爸爸興沖沖奔上二樓，輕手輕腳的進了房間，傾身朝嬰兒床望，卻沒看見孩子，嚇了一跳，再仔細瞧，原來在的，只是那麼小，蓋著白紗巾，躲在角落沈沈的睡著，站在旁邊端詳了好久，那小小的手握在掌心裡就那麼一點點，柔嫩而溫暖…。

一直以來，不管在誰家，看到門口排列整齊的小小拖鞋、竹竿上晒著小小衣褲，爸爸心田就會泛起一股溫馨，想著這是個格外需要祥和、安全與理智的地方。但我們家的小衣服、小鞋子漸漸長大了，星期天去昌平路買涼鞋，媽媽就和珣合買一雙，母女輪流穿，這是意義非凡的，倒不因為省錢，而是「吾家有女初長成」，可是爸爸心裡還沒準備呢。

「爸爸！你看！」從英文老師那兒得到一隻塑膠青蛙的弟弟，回家直奔三樓，蹲在地上示範它的玩法，雖然覺得不怎麼有意思，但還是帶著饒有興味的表情「認真」看。巷口斜對面的崇光牙醫，凡光顧的小朋友在離去前都可以「摸彩」，最近的禮物是各種造型的彩色小橡皮擦，在大人眼裡那算什麼呢？但珣和弟弟卻在「收集」，如果摸到新花樣便要雀躍一陣，反之則露出失望的表情。「單純的心靈，容易捕捉到更多的喜樂，孩童的世界，其實比大人寬廣。」這樣的啟示，才使爸爸動容。

「快吃飯了，不要吃太多！」「要睡覺了，甜的東西少吃！」爸媽常限制珣和弟弟吃零食。「好想吃哦！買回來不打開，覺得有些受不了！」珣老說，而弟弟更是專心致志，對新零食投注了整個靈魂似的，如果不能在上床前拆封，就好像那一天永遠沒過完。然而為了孩子的高興，爸媽也捨不得不買，只要不是太沒營養就好。想想，能夠渴望著吃一點兒小東西是值得羨慕的，爸爸已不知失去那種樂趣多久了。

春假裡的一天，堂弟妹們都回來了，珣在二樓書房帶著玩「老師」，大人們在餐廳閒嗑牙。「伊比呀呀伊比伊比呀──」忽然頂上傳來伴著鋼琴的天真爛漫的歌聲，再沒有比這歡樂的唱遊更令人心旌動搖的了，乍聽的霎那，感覺只能是：「佛曰不可說！」孩子們帶來的小小幸福是隨手可得的，就看世故的心還能不能感知了。

90.5.16 星期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