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支票（下）

好在個性梗直的邱太太雖然明言高律師不夠「厲害」，但也不致產生誤解，對爸爸的處境，她更能體諒：「你就當做不知道這回事，降價我們去談就好！」但終於沒有人正式去談，畢竟那是件吃力不討好的任務！所謂解鈴還需繫鈴人，末了爸爸硬著頭皮請高律師開價。「聽說有人認為很貴…我就說不收費也沒關係！我們同學的感情不是他們能夠瞭解的，在那邊講些五四三的，沒意思嘛！」高律師顯然有點兒「不爽」：「不要跟我談錢的事，你自己看著辦就好！」他的話固然讓爸爸感到友情的溫暖，但也留下了頭痛的難題。

經過幾天膠著，爸爸突然靈光一閃。「這樣好不好？開一張面額一六八八八元的支票給他，就說：『你既然不肯出價，我們也不知道該付多少！只好祝你〝一路發發發了〞！』而這個數目，也應該不會太離譜！」當爸爸把構想告訴邱太太時，她立即叫好，可是和其它成員商量時，還是有人希望再便宜些，人多嘴雜，事情還真不好辦哩！但邱太太獨排眾議，總算敲定了。

事件落幕，爸爸再次體認到：「找熟人辦事雖然比較穩當安心，但如果牽涉到金錢，反而有許多不方便！」想起爸爸結婚前，奶奶為了迎接大喜而重新裝潢家裡，對面鄰居恰好是木工，便包給他做，他的要價不低，奶奶卻不好意思講價，心想至少品質會有保障！不料，完工不到半年，有一間房的地板就脫漆、破洞，請他補了一次，不但沒解決，幾天後反而更擴大了，奶奶臉皮薄，只好作罷。後來，當我們要搬到現在的家時，奶奶就寧願去找素不相識的廠商裝潢，這樣子，討價還價、要求施工品質，都好開口，但聽說那鄰居不太高興！原來的美事一樁，最後壞了朋友間的交情。

立場倒過來，媽媽賣書，也靠很多熟人熱情贊助，但一來不好意思賺太多，二來更怕萬一他們買了後在別處看到更低價，因此總是又打折扣、又送禮物的，忙了半天，業績很好看，可惜利潤微薄。若是向陌生人推銷，就沒有這種心理負擔。

俗語說：「親兄弟，明算帳！」何況是朋友？但許多人，包括爸爸，就經常做不到，徒然招來許多煩惱。像此刻，爸爸還是忍不住去猜測：「當高律師取出支票時，會是怎樣的反應呢？」

89.6.20 星期二 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