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有點事》(2)

「假如，能夠跟她漸漸親近一點，做個朋友，平常能不叨擾她地向她討教一下鋼琴就好了。」

那是我的私心，不該起的貪念。

我認識她的學生寒寒，也是台灣來的女生。透過跟她做朋友，讓我一窺音樂系的生活，能夠假想一下我是音樂系學生，會嚐到什麼辛酸和興奮。寒寒的年紀比我小得多，人說十年一代，我覺得五六年就是一輪了。寒寒聰明健談，模樣機靈，但就是太年輕了。她說話很快，處處流露著令我羨慕的青春莽撞，讓我越發覺得她的世界春草正綠，而我早已過了數寒暑。

我想從寒寒藉機認識她。於是，今晚也是一個機會，因為她所屬的鋼琴五重奏有表演。通常表演完後，演奏者會來到場外的簡易招待區和觀眾們見面互動。為此，特別有一長桌拉開來，上面擺滿著點心和果汁，供大家享用交流。點心桌的善後不是太方便，音樂系學生們有時被輪流派去收拾。因為寒寒的關係，我也跟著幫忙過幾次，常被誤認為學生，讓我沾沾自喜一下。

一如往常，大半的觀眾是銀髮紳士和夫人們，他們由衷地堆著笑容，讚嘆剛剛的曲目有多美妙，雖然不見得他們聽懂了多少。年長的觀眾們大多彼此認識，藉著點心桌彼此互相寒暄，「剛剛的XX曲子，真是美極了！」必定是寒暄的開口詞。雖然沒有水晶吊燈和衣香鬢影，小小簡單的音樂系大廳暫時成為藝文沙龍，談笑聲不絕於耳。

時間愉悅地流逝，觀眾們也散了席，剩下我和寒寒幫忙收拾善後。

「小莫，等等可以請你送我回家嗎？」寒寒問。在美國，沒車就等於沒有腳，我在學生時代嚐過太多不方便了。

「好啊。」

「那。。。那個，等等也可不可以請你順便載老師一程？」

哦？「那當然好啊，反正我們的城這麼小，到哪裡都很近。」

「謝謝你喔！那我跟老師說！」

自此，幾乎每場音樂會結束後，送她回家成了我和她之間的默契，也漸漸成了習慣。她坐在我身旁的副駕，離我的物理距離很近，友誼上卻還是一段距離。車上的話題繞著對台灣的懷念，從食物、城市、新聞。。。或是談起聽眾之間誰是熱心的捐款支持者，淡淡地提起她的音樂系同事之間的小事。

總是他人的事。縱是他人的事，從她那裡聽過來，很有點意思。

很快地，寒冷的雪冬到了，一月的雪白讓人無聊和睏倦。那年的農曆新年來得早，是在一月。她在上個月學校寒假的時候，啟程回台北，帶著她一位同事一起在台灣開演奏會。我盡力伸出的友誼之手也有了一點小小回報，她替我的母親和一位朋友留了兩張音樂會票。

正當我躺在床上，迷糊地打著週日的盹，等著晚上到阿尹家吃年飯的時候，我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一封簡信，是她傳來的。我帶著睡意點開了螢幕。

『不好意思，小莫，有件事想請你幫個忙。』

「嗯？什麼事？」

『就是。。。我有個朋友，我請他幫我看家。你能不能跟他拿我家的鑰匙？』

「你能跟我說說發生什麼事嗎？本來是妳朋友幫你看家，為什麼要叫我去拿鑰匙？」

咦，請人幫忙看家，為什麼中途要換成我保管鑰匙？她的這位朋友還算是能信任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