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曾幾何時,「怪物」已經成為人類生活的常態。
幾年前,一種被稱為「怪物」的怪病忽然出現,「怪物」這種疾病無藥可醫,也不知道為何發生,似乎也沒有傳播的跡象,彷彿人體突變。任何人都可能會罹患「怪物」,有人八歲罹患,也有人八十歲罹患。一旦罹患上怪物,就只能向老天祈禱可以忽然康復。
怪物這種病來得很突然,有人一早起床,一照鏡子就發現自己變成怪物,也有人是慢慢的,從一個小地方的異常擴散到全身。
至於為什麼被稱為怪物,就和字面意義上一樣,罹患這種病的人會變成奇形怪狀的「怪物」。這種突變是無法預測的,有人膚色變成紫色,有人長出蝙蝠翅膀,有人頭上長出角來,也有人幾乎失去人類的樣貌,每個人的症狀都不盡相同,唯一的共通點就是他們都失去了本來人類的型態。
至於我,我就是這諸多怪物的其中一個。
那天,我一如往常起身,當我站在浴室的鏡子前,我立刻發現自己已經成為了「怪物」,一個凶狠、恐怖的模樣映入眼簾。
一切都這麼突然,幾乎無聲無息的發生,當我看到鏡中的自己才發現我的皮膚變得粗糙、乾燥,宛如犀牛皮。至於膚色,灰不溜丟的,更像是犀牛了,還布滿皺褶,像是大象的屁股。臉的方面,則是奇醜無比、滿面橫肉,耳朵像是精靈般變尖變長,我嘴旁長出兩根野豬般的大獠牙,牙齒全部變成尖銳的肉食性動物尖牙。頭髮則變得像是刺蝟的尖刺般堅硬粗糙,且滿面毛躁,瞳孔微微發出怪光,如果要用更具體的方式形容的話,那我就像是龍與地下城裡的半獸人。肩膀變寬,本來就比較高大的身軀變得更加有壓迫感,本來柔軟的肚皮也變得粗糙無比。更可怕的是連聲音都變得格外沙啞,我的嗓音聽起來就像是酗酒過量的老男人。
說實話,一開始真的很難習慣,我也注意到體型上出現差異,感覺有變高一些,骨頭感覺更沉重,至少重了五公斤,拖著沉重的身軀,我就這麼開始完全不一樣的生活。
「我的天,」看到我的慘況後,我的朋友幾乎嚇傻了,他們的驚訝與拿起手機準備撥打報警電話的時間幾乎一致,他半開玩笑的說著:「你也太慘了,我第一次見到變得這麼醜的怪物。」
聽著這糟糕的玩笑,我內心很平靜,幾乎沒有什麼情緒波動。一切都好自然、好普通,我的身體說變就變,雖然一開始覺得有點沉重,但適應的速度超乎我的想像,可能比嘴巴潰瘍的適應還要快。
「你這樣真的不會有什麼不方便嗎?」另一個朋友在咖啡廳這麼問我,很明顯,我高大的身軀和奇醜無比的臉孔已經讓周遭的人側目,這答案不是很明顯嗎?
「老實說,超不方便,」我說完後便努力的不讓嘴邊的獠牙撞到我的杯子,我剛剛已經漏了不少咖啡到地上:「你不覺得我說起話來都像含滷蛋嗎?」
對,這對大獠牙和利牙讓我沒法正常說話,說起話來都含糊不清的,但好險還算聽得懂。
「沒事,至少我還聽得懂你說話。」她這麼安慰著,之後打開手機,看了幾眼,又瞥了我幾眼:「真難想像,你這樣子和以前完全不一樣。」
我聳了聳肩,想著今早在浴室看到的自己,我也不相信我以前的樣子就是臉書大頭照的模樣。
「幾乎沒半點影子。」我自嘲的說,現在全世界大概沒多少人知道我是誰吧,如果我不說,大概連我父母都認不出來。
適應怪物生活確實有點艱難,尤其是看到自己時。我瞪著大樓玻璃的反光面,揮動我的手臂,鏡子裡的半獸人跟著一起揮動手,我踢了踢腳,他也跟著踢了踢腳。
我好像在操控這個角色,差點忘記這個身體的主人就是我。
「藍馮熙人呢?今天他沒有來上班嗎?」
陳主管一早就掄起袖子,精神抖擻的走過辦公室,當他走過我面前時,很明顯被我的樣子嚇到。
我第一次看到他眼睛瞪這麼大,他看了看我的臉,之後戳了下我的獠牙,之後才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
「馮熙?」
看到我的樣子,本來想要斥責我找人偷打卡的心思都沒有了。自從大學畢業後,我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找到工作,然後又過不到一個月就變成這樣。但對現在的我來說,開不開除都無所謂,這種新聞我見多了,變成怪物這是個很好炒魷魚的莫須有罪名,只是我沒想到會發生在我身上。反正大概領到第一個月的薪水,我就要準備收拾東西走人了。
「陳主任早,我是馮熙。」我用含滷蛋的聲音回應,不是我不禮貌,但這兩根獠牙真的很不方便,它們逼迫我講話含糊不清,我還要防止口水滴出來,不然看起來就太猙獰了。
只見他瞪了我很長一段時間,之後拍了拍我的肩膀,語氣柔和地說道:「辛苦你了,工作有辦法做嗎?如果不行就先請假幾天吧。」
這下子嚇到的反而是我,我從沒遇過這麼溫柔的陳主任,溫柔的讓我不太自在,甚至有些愧疚。不對,我為什麼要感覺愧疚?這又不是我能決定的。
變成怪物後,本來沒什麼記憶點的我忽然變成了辦公室的視線不可避免物。過了幾天後,我就有了新綽號,「卡爾洛斯」,我從來沒有這麼痛恨我玩過爐石戰記和魔獸世界,卡爾洛斯這個名字的原主人可不是什麼好東西。
藍馮熙這個名字忽然也不怎麼重要,不到一個星期,這個名字就被「卡爾洛斯」這個亂七八糟的電玩名字取代。真要說的話,大概就是...交友軟體的名字和本名的差異吧。
說到交友軟體,短期內大概也用不到,索性就刪掉了,現在上面的模樣可以說是貨真價實的照騙,繼續用下去我可會良心不安。至於其他的論壇之類的,也大概不會用了,全部關關掉吧。
躺在床鋪上,對於這個沉重的新軀體難免會不習慣,但我想我應該很快就會習慣了。雖然身體變重了,但說實話,變成「卡爾洛斯」後,反而有種無事一身輕的感覺。
也許變成怪物也不全然是個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