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虛實間5：想念

「你有沒有想過，也許我們彼此只是世界觀的不同，因為那樣的新鮮感而相互吸引，近似一種好奇罷了。我可能不是真的愛你，不過是貪戀那份悸動的感覺，那樣也無所謂嗎？」天橋上我眺望著遠方不想面對他的臉，猶如自問自答夜有點深，大路上的車流稀疏，城市原有的喧囂被路燈凝視得安分，屏息等待著他的回應。

「所以照妳說，我已經吸引到妳了不是嗎？其他的問題，時間會告訴妳，也可能永遠沒有真正的解答。所有的狀態都處於變化中，以為的永恆是因為變化慢到以為沒有變。」什麼嘛！這狡猾的字句根本就沒有正面回答。然而我又希望他告訴我什麼呢？一個確切的永恆？

「我承認我喜歡你，但我不喜歡什麼都不確定的渾沌狀態，所以當我的心向著你的這時起，我想要一個定論，請告訴我你的決定。」我態度堅決，「我⋯⋯」他聲音顫抖著，篩選著合適的詞語，當時年輕不懂事，現在的我會知道這樣的反應已經是他沒說出口的答案。

「可能太多的傷痕深到現在都還沒好，未來⋯⋯也不知道會不會好，我不願讓妳面對這樣的我，也無法承擔妳寶貴的青春。」很好，好一個經典渣男範例，先推拖不正面回應，再來用「我是站在妳的角度怕妳受傷害」來委婉拒絕，世上的渣男都是情商高手，值得好好研習他們的溝通術，也算保護自己的一種方式？（不想當壞人，更怕對方是恐怖情人？）

「⋯⋯」沒辦法如偶像劇台詞說出「我沒關係」這類的違心之論，然後佯裝大器卻暗地心碎地做個愛情的蠢蛋接受他。很多人在愛情沖昏頭的時候，總自願成全對方不負責任的享受，別傻了，他不用付出就可以獲得的東西，哪有珍惜的理由？後面就算要求真心兌換後續解鎖，恐怕對方正巧覺得吃飽了想拍拍屁股走人，這答案才是人生常態。

想說些什麼卻又說不出口的氣氛一度尷尬，顯然沒有任何共識，就在不了了之下各自回家。可能通勤的這段路上消化了剛才的對談，猶記得他最後一條訊息是：「我相信妳有自己的答案，並不需要以我的答案做為決定的依據，這樣讓我感覺像是要為妳背書。」

終於誠實了呢？當我喜歡成就飛蛾撲火的犧牲故事？很遺憾我才不玩呢！說不難過絕對是騙人的，但是我可以決定自己的行為，就是立馬把他所有可以聯繫我的方式封鎖刪除，也許我過早預設對方會死纏爛打，搞不好人家早就抽身才不會聯絡我咧！不過那也不得而知了。

即使大家常常會說「當不成情人還是可以做朋友」，在我看來，不過是創造委婉下台階的說法。對有心人而言，如果沒有機會，誰願意費心力跟你玩朋友的角色扮演！賺錢都來不及了，享樂都不夠用了，請問你哪位？還要無償伴遊陪笑，這在外頭可是門生意啊！

十年過去，我不知道他又從哪創了新帳號想了解我現在的生活，即使沒一開始報上名號，從口吻我還是可以知道就是那個人，也許是怕我頭也不回地又封鎖。其實我不明白這些年過去又來找我是為了什麼？來怨我？

回想過去，他總是在一些社群文章上留言發表一些想法，不知不覺我也開始閱讀他自撰的一些文章與觀點，覺得是個有趣有內涵的人，即使從沒看過他的照片或文字外無法得到任何他資訊的蛛絲馬跡，我未曾好奇打探。這一切便是我與他相識的起點，受惠於訊息傳遞的便利性和即時性所賜，不然再早幾個時代，不知道有沒有那個緣分成為筆友。

大部份對他的認識就是文字上的傳遞，沒有再多額外照片或語音的干擾。慢慢的，自然而然分享一些生活瑣碎的小事心得，就是一個不知道彼此長相的文友那樣，但藉由文字談話間的表達層層疊疊捏塑出對方的形象。加上提到我喜歡寫作，他把我拉到一個詩文創作的群裡，開始有更多的互動，這也可能是有意為之的安排，藉著某天文友群聚會，詢問我要不要一起出來，男男女女都有。

明明是第一次見面，他仍意有所指的說喜歡我，感嘆自己年紀太大不敢耽誤我，我裝癡愚沒做出反應。餐桌上則有一位女性說她自己很多人追求，但她心意屬於他，只差沒當場褪下她身上所有衣物掛在他身上，他嚇得連連後退掩身庇護，真的是一場很好笑的鬧劇。

最終，回到開頭最後一次的談話，沒了，這好像就是我跟他畢生所有的交集。

「我很想妳。」他在多個問候間的平凡句子裡鋪陳時機，迸出這樣一句偵測我的反應。我沒有又驚又喜覺得終於等到他的心意，只恨不得好好修理一下這個自以為是的傢伙，讓他明白我是過去蠢，現在並沒有。

我陰陽怪氣地回道：「春去冬來百花殘，思來想去情意絕。若問相思為何物？只道思念無雙徒留空。」他可能很錯愕我居然是這樣出乎意料的冷漠。到底有什麼好糾結的呢？不過是漫漫人生一段小到不行的殘片碎影，為什麼我非得符合他捏造的幻想，十年如一日為他痛苦為他思念呢？

我只想告訴他：你不配！無論是因為理智的評估還是逢場作戲，都該感謝當時雖然會痛的果決，才不至於陷入更大的坑洞裡。他說的沒錯，我見證他確實沒那個肩膀承擔感情，我掂量出他所謂愛的份量，其實真的無足輕重，那他就理應沒資格獲得跟我在一起的幸福。

他說我對他還有怨恨，那真是高估自己了，一開始是一種情感依託上的執著沒錯，但時間久了，看清彼此之間關係的真相，況且恨他對我有什麼好處？集滿多少怨恨可以換小禮物嗎？如果真說有恨，我會恨自己的眼光怎麼這麼差，居然被這種人吸引。

若人生再來一次，我可能還是會跟過去一樣心痛、一樣激動，那都無妨。反正想與不想，過去的時程沒有重來的可能，只是想告訴自己，歷史僅供借鑑，悔而無用。

所以說我對他的感情，那算愛嗎？我不以為然。
比較像是欣賞某件精美的文物，那樣欽慕他的文筆與才華，也就僅止於此了。

「你的想念，對我來說很廉價。
也許我們還會是朋友，不過我此生都不想再見你。
祝你安好。」

2023.05.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