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我曾經聽母親提起過,在我剛滿月的時候,她有帶我去給北部山區一位道行很高的算命仙推過命盤,那時正值六月豔陽時節,太陽烈得不得了。
據母親說法,當時會想要帶我去那裡算命的原因,是因為在那之前,她已經先帶我去找過十多位算命先生算過命了,但除了一兩位把命算得天花亂墜的假半仙以外,其餘的算命先生都口徑一致地告訴她,我的命格很奇怪,怎麼算都算不出來。
幸好當時最後一位老算命先生有告訴母親,雖然他推不出我的命盤,但是有位人稱算命仙的算命先生或許可以,也就是前述北部山區那位算命先生。
當母親聽完老算命先生的話後,就直接驅車前往算命仙所在。待來到那座山區的山腳處時,她明顯感覺到原本高溫不下的豔陽天似乎暗了一絲絲。望著山腰處的廟宇牌樓,母親開始抱著我一步步往石階上踩,每踩一步,天色就暗了一分。
待上到牌樓處時,四周已經昏暗無光,林中冷氣陣陣襲來,母親趕緊跟著似乎早已經在牌樓前等候多時的一位中年男子進入前方的小廟。
「幫我把廟門給關上」
中年男子操著一口道地台語,略帶慌亂地道向母親,怕她誤會或者是無法理解,中年男子又再次說明。
「你兒子的命需要閉門盲推,不然等到算完後,我的命也就沒了。」
母親當時雖然有聽沒懂,但看著中年男子愈顯慌張的模樣,也跟著緊張地動作起來。
等到中年男子確認廟裡面的門窗都緊緊關閉後,他又不放心地拿著筆墨,畫了幾張符,重重地貼上門窗及牆壁的四周,當貼完最後一道符後,才總算是鬆了一口氣。母親此時也已經滿身大汗,連帶著在懷中的我也身濕體透,還好當時外面已經開始在下雨了,氣溫驟降,我也就沒有因此而哭鬧。
「把你兒子的八字給我。」
中年男子此時端坐在廟案側椅上,神情嚴肅,跟剛剛驚慌失措的樣子判若兩人,隱隱中有股氣場籠罩在他的周圍。
母親慶幸自己這次總算沒有白來,趕緊掏出口袋中那包半濕的紅紙袋,裡面就夾帶著我的生辰八字。
中年男子拿著手中字條,看了半天,皺了幾次眉頭,掐了幾下手指,一下子起身去翻翻旁櫃的舊書,一下子又拿香對著廟裡供奉的神明拜拜,嘴中念念有辭,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百般無聊的母親此時只能逗逗懷中睜著大眼的小孩,消磨消磨時間。
終於,中年男子像是下了什麼不得了的決心一樣,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重新坐在椅子上,語重心長地對著我的母親道:
「你兒子的命不是算不出來,而是根本就沒有這種命格。」
看著母親滿臉緊張的模樣,中年男子接著說:
「你知道嗎,當妳帶著妳兒子來到山腳處時,我廟裡的兩處香爐竟然同時發爐,燒了起來,那時我是真的被嚇到了。但想說既然遇到了,根據祖師爺的規矩,我就不能逃避。」
中年男子看著母親,喝了口水再道:
「等我整理完香爐,想說是何方神聖駕臨,趕緊到牌樓處探探,然後就看見你帶著身後的一片烏雲向我這裡緩緩推進,嚇得我的腳到現在都還有點抖。總之,你兒子出生之時,剛好是新舊交替之年,日夜輪轉之間,鑽了個縫,就跳出了命格推理之盤,如果要我下個結論的話,你兒子的命盤可以稱做格命之盤,取自上天無命,神魔自格之意!」
那天算完命後,母親不曉得自己究竟是如何回到家的,而且對於中年男子後來算命的內容也都忘了,雖然母親一直跟我強調,自己真的有印象坐在案前聽中年男子說了兩個多小時的話,可是無論如何就是想不起來說話的內容。
如今我即將展開大學生活,算不算命的跟我好像也沒有什麼關係,與母親道別後,就搭著早班火車,向著陌生的城市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