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DHD生存札記《決鬥吧!盔甲怪獸蚱蜢先生》

2023/06/08閱讀時間約 6 分鐘
這個系列大概會在專欄連載好一陣子,既然有讀者私下回饋我說很好看,於是就繼續寫下去了。
雖然ADHD造成童年被社會化毒打的情況發生,不過再不好的記憶都不會把美好的那一部份覆蓋。至少我在國小時還沒被老師貼上『污名化標籤』前,大約小學一、二年級,班上的男生幾乎把我當首領看,因為全低年級就只有我會帶頭抓蚱蜢。
對,就是有草灰色、草綠色,跟青綠色的蚱蜢。身形大多長的有點像劈刀、也可以說牠長的像戴頭盔的星際戰士之類的,兩條細細長長的觸角,眼睛大又奇怪。細細觀察,久了卻說不出具體是哪裡不順眼。總之,那兩隻又粗又刺的腳凹成三角形,準備要往前跳的時候,手都會高高的舉起來,一副要攻擊的姿勢,但這是障眼法,一不留神,瞬地就被牠溜了。
當時,中正國小的操場中心雜草漫生,很久才會清理一次,低年級的我曾經開心的衝進草叢中,企圖站到最深的其中幾處,那草的高度幾乎與腰齊。同年紀的小女生最怕髮夾還是髮飾掉在那裡,因為遺失後幾乎找不回來。偶爾下午時,聽到工友先生拿著割草機在那裡行走,就知道蚱蜢準備要逃生了,自己上課就開始不專心,整個人躁動不已,連椅子也坐不住。
「你早餐的袋子還在不在?」猶記得小小的我向後面的同學壓低音量,「早就丟到垃圾桶了啊。」男生同學一聽,眼睛都亮了起來,連忙扔下手中的筆,隨我的緊張兮兮一起瞄往講台上的老師,看她正在認真專心的持粉筆寫黑板。
任教的女老師人很好,對我很溫柔與照顧,但具體的名字忘了,只知道姓名中有個秀雅的『菊』字,後來才聽大人們聊天時提到,老師家是店面,專賣佛像與佛畫之類的商品。
「下課要不要去抓蟋蟀?」可笑的是年幼無知的我根本搞不清楚蟋蟀跟蚱蜢的差別,愚蠢至極,也不懂尊重生命,只知道都是好玩的昆蟲,更別提有憐憫心。
戰利品當然就是拿來分送、賞玩,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那我等一下就去垃圾桶把我的塑膠袋挖出來!」小男孩也無心在課業上下功夫。最終,這個『捕蟲大隊』在口耳相傳下,幾乎是越約越大攤,沒一會功夫,像組成棒球大聯盟般的規模,一群黝黑皮膚的男孩子中間夾雜著一個矮小的我,連隔壁班的男生都吆喝二樓教室的他哥哥一起參加。中、低年級所在的右側建築物與師長辦公室相連,成一直角,為上下兩層樓,分別是三年級及四年級的教室。
他站在一樓教室外的草皮往上吼,最後的結果,就是整棟樓層的人都聽見了,就連原先佔好球場,準備要打躲避球的高年級,都抱著球,做陣來「捉蚱蜢」。
明明只有下課十分鐘,卻硬是湊成了大工程。所有的人站在那些被砍的東倒西歪的那片草堆前,深深的吸了一口大氣,撲鼻而來的草腥味。
他們大概會害怕吧?還是感覺到興奮呢?身後這麼大一群人,到底能抓到幾隻呢?才剛這麼想,自己的前腳就已經邁出去,就在眾人猝不及防的訝然中,瞬間。
一隻蚱蜢真的因為我的闖入造成騷動,立刻跳過了眼前,飛越到另一處的草堆中。
「在那裡!」眾人聽到指令,立刻開始進行大逃殺。
於是,與蚱蜢之間的決鬥就此展開,陰險、心機,你死我活就在這短短的片刻間幻化成精彩無比的『捕蟲大賽』。有拿袋子追著跑的、也有拿杯子裝又給跳出來了,還有用腳踢的用身體撲的,一邊尖叫一邊大笑,熱鬧非凡。
上課鐘聲響時,大家還捨不得一哄而散,最後,眾人公認手中的『戰利品』理應由我保管,下一節課再拿出來『分贓』。我允諾說好後,大夥兒就將手中所有的蚱蜢倒到同一個塑膠袋內,並用活結綁緊。「記得拿筆戳幾個洞,才有空氣。」其中一個高年級交代著。
放心啦,不會讓牠們死掉。信誓旦旦的我提著這一大袋的蚱蜢,開開心心的回到了教室。
殊不知,令人此生難忘的糗事發生了。
當我將這袋蚱蜢塞進抽屜沒多久,就在數學九九乘法還沒背熟的時候,那群星際戰士開始絕地大反攻,竟然群體激憤的開始鳴叫起來。
「嘀哩嘀哩嘀哩......嘓嘓嘓嘓嘓嘓嘓......」
老師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終於被打斷了教學,但還是很溫柔的問:「那是什麼聲音?飲水機壞掉了嗎?」
班上的同學已經開始笑了。而我非常緊張,越是要把塑膠袋塞的越深入抽屜,蚱蜢們就越囂張,鳴叫的肆無忌憚。
「老師,她,妳看她。」班上幾個熱心公益的女孩子開始替老師找『兇手』。「她抽屜裡面有東西。」
「什麼東西,拿出來老師看看。」當噪音騷動開始成了全班注目的焦點後,自己還沒來得及解釋,老師就已經站在身旁,並且指著我抽屜內的那雙欲蓋彌彰的手。「妳抽屜裡到底藏了什麼東西呀?」
「沒東西。」、「沒東西嗎?」
「......就一袋垃圾。」
「會叫的垃圾?」老師似乎是哭笑不得。「妳打開來,我看看。」早餐的塑膠袋早因我們暴力搓揉變成乳白色,看不到裡面的形體與物件。「如果是生物,不可以玩,要放生。」老師好說歹說,勸了好一會兒,自己才緩慢的將那個袋子從抽屜深處給拉出來。
「放生喔?」、「是啊,打開來,然後拿去教室外面放生。」
於是,我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之下,將塑膠袋的兩個提把拉開。
不得了了,蚱蜢們勢如破竹般如武士道精神,迸發出奇蹟般的生命力,才將塑膠袋的前端剝開一小口子,牠們就像是殺破玉門關一樣的四處亂竄,把老師嚇的放聲大叫,全班哄堂大笑。
我應該會被打死。在學校先被揍一頓,回家後再吃一頓粗飽。下場大概是這樣,錯不了了!
當下的心情跟樂不思蜀的阿斗早晚要被劉家祖宗掐死差不多,就算沒有,也相去不遠。
令人慶幸的是,蚱蜢在教室仙女散花之後,的確各自帶開,也不用費心去放生;不幸的是,這件事情在低年級的老師間傳開後,開心呼朋引伴捉蚱蜢的遊戲就被徹底封殺了。再更多年以後,中正國小的操場就沒有草叢了。
取而代之的是硬硬厚厚的水泥地,蚱蜢也不知哪裡去了。而我對蚱蜢的好感,也從『有趣』硬生生的被轉化為『噁心』。
然後,捉蚱蜢的義勇軍,就沒有然後了。只剩下ADHD還陪我繼續天兵奮鬥著,直到現在。現在回頭細想,其實那過程挺快樂的,就只是為了一包『蚱蜢』同仇敵愾。在容易滿足的年紀創造美好的回憶,也是一種成就。
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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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翁說,他的石頭記是『字字看來皆是血,十年努力不尋常。』於是乎,他將自己臆想中的大觀園給寫的那麼美、那麼巨麗豐大,使人不得不沉溺於裡面的情情情不情的輪迴之中。如今,也有個傻子投入了風月寶鑑的悼紅軒中,還把自己本名之中的尾字拆成兩個大字,當作筆名而寫,重蹈覆轍那一行行、一段段,拋紅豆灑相思的血淚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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