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出門,六月的太陽比較早起,這時校門周遭已是一片陽光燦爛,放孩子進學校去之後,陣陣蟬鳴在耳邊響著,今年的蟬聲來的有點晚啊,是不是梅雨季延後的關係呢?
十八歲那年,我離開從小長大的台北,到台中念書,兩百公里的距離不算太遠,坐國光號兩個多鐘頭就能到,但也算是另類的(離鄉背井)吧?? 那時我就像脫韁野馬,幾點睡幾點吃飯,沒人可以管我,所以整個學期,坐車回天龍國老家的次數也不算多。放假的時候,就跟同學騎著機車到處亂逛,間接變得對台中熟悉起來。
不知你有沒有聽過學伴文化?? 就是系公關拿我們班的名單,去跟他系或他校的男女生進行配對,在只有呼叫器的時代啊,是不可能用手機直接問人家(給約嗎?),通常,對抽中名單有興趣的人(好像抽機車鑰匙唷),彼此都是從筆友開始,也不知道對方的長相,如果信裡聊得來,就會進一步發展,我的同學還得利於學伴文化,找到他未來人生的另一半呢。
我與彩芸,也是這樣認識的。
雖然我們同屆,念台中技術學院的她,其實大我快兩歲,她不諱言自己的重考身分,又是十月出生,給人的感覺像一個大姊。而我出生在一個(表象和諧)的家庭,只問成績不問其他,兄弟姊妹關係也不太好,只有成績好的人,才有話語權,我成績最不行,自然常挨罵,遇到這位溫柔姊姊之後,就三不五時就常常去她學校,找她喝下午茶,跟她閒聊。
隨著大一期末考結束,六月下旬,許多外地來的同學,紛紛打包細軟回故鄉,整個宿舍頓時空蕩起來,我不想那麼快回去,晚上跑到共同科教室,用電話卡打公用電話到彩芸家,問她有沒有興趣明天出來走走,她說好啊,我很開心。
當天一早九點半,我去台中火車站接她,我們去南華戲院看了二輪片,這是年輕學子假日消磨時光的好辦法,在台中有伴的感覺真好,看完電影後,我們找到一家小吃店,點了粽子來吃,因為接近端午節,應景一下好像也不錯。
我:「端午節的時候,家族會在一起吃飯,妳今天出來沒關係嗎?」
彩:「其實,我不太想待在家裡。」
我:「跟我有點像欸。」
彩:「我是么女,上面都是哥哥,大哥二哥結婚早,三哥退伍後開始工作,我成了家裡唯一沒在上班的人,嫂嫂說我整天在家吃閒飯。」
我:「呃,真是抱歉,問了不該問的問題......。」
彩:「我們家重男輕女,偏偏我又是唸書唸最多的人,爸媽希望我早一點畢業,好去上班賺錢貼補家裡。」
我:「跟我們家不太一樣,我們家是只有念書,其他都不管咧。」
彩:「那也很好啊,有次晚上我補習下課,要騎車回家的時候,發現好像有人偷偷跟著我,我趕緊一路衝回家,好怕有人製造假車禍搶劫我,回到家又沒有人可以訴苦,只好躲在房間自己一個人哭...」
說到這裡,她好像有點難過。
我不知怎樣安慰她,大白天陽光普照,小吃店氣氛不搭,於是我跟彩芸說,那我們去中山公園走走吧,她說好。
日正當中,湖心亭的
小船出租沒什麼遊客,空蕩蕩的小船,整齊地排列在湖岸,我們坐在大樹下的長椅,蟬鳴陣陣,空氣中瀰漫著溫熱感覺,偶爾吹來一陣微風,倒也身心舒暢。
「都快六月底了,你不回台北嗎??」 彩芸開口道。
「我不想那麼快回去,在家不知道做什麼,天氣熱,能去的地方也不多,台北幫的同學,有些人還沒回去,到時候再跟他們約吧」....我說。
彩:「真好,你有那麼多好友,不孤單。」
我:「到時我回台北,妳暑假要做什麼呢??」
彩:「我找了短期打工,下禮拜開始去中華路的一家泡沫紅茶店上班。」
我:「恭喜妳啊,如果我暑假來台中玩,請我喝茶如何。」
彩:「好啊,那你來之前打電話給我。」
後來我們沒多聊,這時湖心亭的小船出租,來了一對年紀相仿的男女,看起來像要划船,一小時一百元,這對年輕學生來說不算很貴,只是在大熱天划船,似乎不太浪漫,我跟彩芸沒有這個打算,就安靜的看著他們頂著大太陽,慢慢地划著,享受他們的獨處時光,陣陣的蟬鳴聲,在我們的耳邊不斷的響著,彷彿是夏天城市的自然交響樂,彩芸看了我一下,露出淺淺微笑,二十歲女子特有的青春氣息。
那是我最後一次跟彩芸單獨在台中約會,彩芸後來如何呢??她現在是兩個孩子的媽,孩子都很大了。
六月的蟬聲綿綿,總是能勾起許多讓人懷念的回憶。
空氣中彷彿開始飄起了粽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