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的孩子與盧恩「ᚼ」：不可能連眼睛都能大做文章吧
2023/07/09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從第一話開始便被那雙眼吸引；不是角色的魅力，而是瞳孔的輪廓實在太過熟悉，那是盧恩文字啊！既然有機會聊聊，不妨一起看看這雙眼能溢出怎樣的古北歐浪漫。底下簡稱《我推的孩子》為《我推》。
✧,,(ᚼ)▿(ᚼ),,✧冰雹之眼
我寫過一篇盧恩導論，先幫大家複習一下。盧恩文字作為書寫系統的字母，在不同時代與地方有不同的名稱與內涵，對應符號也不同。
最古老的字母系統稱為「古弗薩克」(Elder Futhark)，用於 1-6 世紀之間的日耳曼語族間。之後分化出「弗托克」(Futhorc) 用於 5-10 世紀之間的盎格魯薩克遜語 (Anglo-Saxon)（或稱「古英語」(Old English)），以及「後弗薩克」(Younger Futhark) 用於 7-11 世紀之間的古北歐語 (Old Norse)。
弗托克有 1 首盧恩詩 (Rune Poem)，後弗薩克有 3 首盧恩詩保留至今（其中 1 首幾乎沒有資訊量，不談）；透過這些詩，以及其他考古語言學資料，我們才得以試圖還原古弗薩克中盧恩的名字，與它們可能帶有的意義。
這三首盧恩詩都提及盧恩文字「ᚼ」，正是《我推》中主角瞳孔的樣式。
「ᚼ」的盧恩詩
挪威盧恩詩 (Norwegian Rune Poem)
Hagall er kaldastr korna; Kristr skóp hæimenn forna.
冰雹是極寒穀糧，基督創造舊世界。
冰島盧恩詩 (Icelandic Rune Poem)
Hagall er kaldakorn ok krapadrífa ok snáka sótt. (grando hildingr)
冰雹是寒穀與拋撒的凍雨，是大蛇的惡疾。（讚頌主宰者）
古英語盧恩詩 (Old English Rune Poem)
Iar byþ eafix and ðeah a bruceþ fodres on foldan, hafaþ fægerne eard wætre beworpen, ðær he wynnum leofaþ.
河狸是河魚卻由大地餵養；牠在由水環抱的美好寓所中幸福地活著。
是不是覺得古英語盧恩詩哪裡怪怪的？有盧恩學 (Runology) 基礎的朋朋可能會發現我沒有選同樣對應「冰雹」意涵的弗托克「ᚻ」；我是故意的，本篇不是要教盧恩，是要應援《我推》呀！
剛好作為例子，盧恩從古至今沒有固定的意義與書寫方式；比方說上述「ᛡ」在古北歐語中都指涉冰雹，古英語中則否；且「ᛡ」不存在於早期的古弗薩克。語言會隨著族群與文化的演化而伴隨演化，漢字「勉強」在日語與中文的意義不同亦是一例。
弗托克中的「ᛡ」釋義目前還未定，也有學者猜測是鰻魚 (eel) 或蠑螈 (newt)；由於中世紀以前，河狸等水生動物都被歸類為一種「魚」，就像「蛇」在東方早期也被歸類為一種「蟲」。另一方面，河狸的習性也接近詩歌文脈的描述。
我推的孩子與盧恩「ᚼ」
那殼蟻如何用盧恩詩理解《我推》中以「ᚼ」作為瞳孔的意義呢？底下不涉及暴雷，而且一定是穿鑿附會；閱覽注意。
首先，為什麼冰雹被比喻成穀物呢？明明之於農人而言，冰雹甚至會損壞莊稼。穀物的意象或許不在「豐饒的收穫」，而是「豐饒的種子」。回到北歐神話中的世界開端；是名符其實的冰與火之歌，在燃燒大地與冰霜大地接壤之處，有最初的生命尤彌爾 (Ymir)。
靜止的冰不孕育任何東西，炙烈的火亦是；但融化為水的冰，是一切生機的種子。冰雹並非收成的條件，而是收成之所以發生的前提之一。冰之雨象徵了自然的破壞力，又是在廢墟中重生的允諾，無人能左右。
或許暗示擁有冰雹之眼的人，將面臨不可控的磨難，但這份磨難卻會滋養在那之後的世界。正如古英語盧恩詩提到的「由水環抱的美好寓所中幸福地活著」，儘管生於融冰之水，河狸仍需開拓自己的「大地」；舊世界已遠去。
冰霜時節，古北歐人必須守在屋內；這是祝福，或是詛咒，端賴此人如何獨自面對自我。家中的老者講述著過往，青年手邊忙碌於編織等工藝，籌備著寒氣離開後的事業；在不朽詩歌的陪伴下，編織著自己的命運、雕刻著自己的將來。老者終會離去，但故事會留下，在織物的經緯間、在刻痕的凹槽裡。
相信光是看過《我推》第一話的各位，應該能把握上述的刻劃意味著什麼。冰雹是必經苦楚之水，啣著有代價的滋潤臨降於世；那份收穫的甘甜不屬於當下的作物，而是新生之物。
最後，附上與古北歐語盧恩詩同為冰雹之意「ᚻ」的古英語盧恩詩，或許又能催生另一種詮釋韻味：
Hægl byþ hwitust corna; hwyrft hit of heofones lyfte, wealcaþ hit windes scura; weorþeþ hit to wætere syððan.
冰雹是至白之穀；它從蒼穹渦漩而下，受狂風拋擲，終化為融水。
希望大家從這篇文中攫取到，在回顧《我推》時，截然不同新的領悟與感動。會不會，「冰雹」是滿懷愛意而流動的「謊言」呢？妳是不是也能融去冰晶，直面自己的謊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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