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島第一神泉，醞釀史詩之池：邊泡湯，邊寫神話，會是怎樣的感覺？

北歐神話中有波瀾壯闊的末日場景，像是諸神命運 (Ragnarök)；也有詼諧逗趣的橋段，像是索爾 (Þórr) 夥同巨人一起去釣魚，結果釣上了中土大蛇 (Jörmungandr)。大家會不會好奇，作者是處於什麼環境撰寫詩歌的呢？答案可能是：一邊咬文嚼字，一邊，享用溫泉。

維京人有多愛乾淨？只潑水也告死你

相比同時代的歐洲人，維京人的愛乾淨程度已經進入骯髒恐懼症的領域；維京時代的冰島律法書《灰鵝》(Grágás) St‡363 提到：

En ef maður hellir á mann vatni, og varðar það fjörbaugsgarð. Ef maður mígur á mann, og varðar það fjörbaugsgarð, en skóggang varðar ef maður skítur á mann.

如果一個人把水倒在別人身上，屬於輕度違法。如果一個人撒尿在別人身上，屬於輕度違法，而如果一個人拉屎在別人身上，則罰則更重。

你沒看錯，潑水跟潑尿罰則是一樣的；但罵髒話殼蟻殺人復仇，被潑屎不行。

人在沙漠中央，再怎麼愛乾淨也無濟於事，所幸乾淨的水資源在北歐相對容易取得。冰島的維京人，更享得天獨厚的泡澡優勢。究竟是愛洗澡，還是愛乾淨？誰因誰果，在冰島亦是撲朔迷離。

全島都是我的觀光溫泉區

現代冰島有 30% 電力來自地熱發電，全國供暖設備有 85% 由地熱供應。雖然之前一直唱衰人家的幾百座火山有夠恐怖，但也因此全國有 45 座以上的溫泉。

維京時代的冰島（9-11 世紀中），就已經到處蓋澡堂、浴池，沐浴於熱水中，相比維京人的老巢挪威、丹麥來說，相對是貧瘠土地上的小確幸。

說是蓋澡堂，但多半不過是稍微整地一下，讓溫泉水能更集中在天然水池或洞坑中；非得動手打造的時候，則用石頭或草皮牆來蓄水。

順帶一提，維京時代的冰島房屋，也會蓋上一層厚厚的草皮來保暖；與其說是給屋子加了件外套，不如說更像是把屋子塞進棉被裡。

現代人去冰島旅遊，不免也會享受一下泡湯；古代亦是，慕名而來的遊客不少。

泡湯如泡咖啡廳，平凡而愜意

有些講究的浴池邊會設計遮蔽處供大家使用。類似於羅馬浴場或日本澡堂，冰島的溫泉區也是一種社交場域，殼蟻理解成彼此坦誠相見的主題式沙龍。

《拉克薩谷人的薩迦》(Laxdœla saga) 第 39 章提到：

Kjartan fór oft til Sælingsdalslaugar. Jafnan bar svo til að Guðrún var að laugu.

克雅坦經常去薩琳格斯達爾浴池，時常巧遇古德倫正在沐浴。

古德倫 (Guðrún) 是克雅坦 (Kjartan) 心儀的對象；青澀的追妹策略之一，相信大家都懂，就是「刻意的巧遇」；泡湯順便泡妞，一舉兩得。

這還不夠看，維京人是很懂得享受的；泡湯不夠過癮嗎？還殼蟻做桑拿喔。《埃里人的薩迦》(Eyrbyggja saga) 第 28 章：

…lét Styr gera baðstofu heima undir Hrauni og var grafin í jörð niður og var gluggur yfir ofninum, svo að utan mátti á gefa, og var það hús ákaflega heitt.

史蒂爾在賀勞尼的房屋下建了一間澡堂，是蓋在地下的，石爐的上方有一扇窗，因此水殼蟻從外潑在石爐上，使得整間澡堂非常熱。

史蒂爾的傑作，或許是冰島最早的蒸氣浴。

熬煮出北歐神話的名湯

通俗意義上的北歐神話主要出自《詩體埃達》(Poetic Edda)、《散文埃達》(Prose Edda)，後者的作者，也是彼時的北歐詩歌文壇領袖，兼冰島自由邦國會主席——斯諾里 (Snorri Sturluson)——他那文思泉湧，來自一湧泉水。

除了享用文學之美，斯諾里在生活美學上也不馬虎；在他自己的莊園的一處小山坡後，鋪起一池豪華個人湯，是一座直徑 4 公尺的溫泉池。

斯諾里打通了小山坡，開一條連結農舍的隧道，並在溫泉側造了扇門。各位不妨想像，這種有露天溫泉的旅店，一晚要多少大洋。但冰島的機票肯定更貴就是了。

通往溫泉水的路途中還鋪上大石，雙腳不怕於泥土地上踩髒；讓人能優雅地漫步踏入溫泉，再緩緩地將身子安置於池水內邊緣的一環石凳上；長石凳椅能讓人仰躺，也能讓人舒適地坐上後，浸泡到下巴的位置。

不僅如此，泉水也得講究。引自附近的泉源，一冷、一熱，分別透過不同渠道導入溫泉池中。因此，隨著天候氣溫變化，溫泉水溫甚至是可調節的。

斯諾里的私家溫泉在當時是數一數二精緻的，再說下去都要成冰島旅遊指南。

現代人口中的「北歐神話」，也稱得上是誕生於這座溫泉池水中，儘管當時並非視之神話，而是先人的智慧結晶、祖宗敬畏的古神信仰。

13 世紀初池子裡坐著一位，搞不好是全冰島最博學的人；於深夜直面燦爛極光，於破曉醞釀薈萃詞藻。他日日夜夜為字彙「煲湯」，一部部詩歌、流傳千百年的神話浮出水面，滿月映照下輪廓漸明、成形，最終坐落於筆墨之間。

雖然這只是我的浪漫想像，公堂之上想像一下殼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