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千七百種靠近》裡,蕭詒徽以距離為命題,揭示告解者的意欲,再以美作包裝,透露了我們的真心,不管這些真心是什麼。
這兩年不斷的意識到,生活是充滿遺忘的。忘記鎖門,昨天的午餐,上個月做了哪些專案,為什麼一直加班。這些細碎的事情就算了,就連那些永久性的回憶也漸漸淡出——怎麼談的第一場戀愛?就這樣成為了大學生、爆肝的第一份工作,好茫然。到了紐約後的快樂,但對快樂本身的記憶消失了。然後回來、和家人的關係變得很好,是因為出國前的和解?還是因距離而開始彼此珍惜?怎麼就找到了命定工作、命定突然解除,怎麼平靜幸福、怎麼開始麻木。一連串的,讓我和三十年的存在本身似乎有了距離。
要能縮短這些距離,除了「突然想起自己應該要練習回憶」以外,大部分是來自偶然地與人相遇、無意中的聊天閒談,才意外尋獲自己過去的某些切片。而這些偶然地發現,似乎能讓自己存在的路徑清楚一點。如果我不再忘記的話。
開始看《一千七百種靠近》時,是為了作者的文筆而來的。作者以信件撰寫人的身份,發起一系列的文學企劃,號召陌生人投稿,並為投稿者撰寫心中難以言說的話。
作者的文筆自然不在話下,但出乎意料引起我注意的,是這七十篇陌生人的吿解。我偶然發現,這些告解在某種程度上,把我一生中的許多切片悄悄揭開,像把快癒合的痂掀起來似的,那些曾經的天真幻想、自私與嫉妒、過去的傷心及遺憾,都在這片吿解中一一浮現。
這並不是一本當你翻開,就可以直達盡頭的書,過載的情緒可能會讓人想放下它一陣子,否則就會不小心陷入某種情緒黑洞裡,出不來也說不定。但我抱著某種對人或者,對自己的好奇心,將這些靠近的意圖逐一翻閱。好想知道,是誰因為什麼靠近了誰,人又是因為什麼而彼此走遠。作者以細微但深沉的文字,將這些慾望描繪出各式各樣的臉。我則是盡我所能的,抓取這些告解,試圖拼出所有的我們的真心,和我們的企圖靠近。
靠近是因為孤獨啊。
是害怕啊,是軟弱嗎?靠近原來可以是一種復仇、可以是愚蠢也可以是劃下傷口。是對你的內疚,是想要道歉。是撈取回憶,是看一眼的關心,是我們相像的原因,是意圖說明,是必要的承認。靠近是貪婪下的兩難、是不得已的背叛,它不是欺騙,只是一種醜陋的摔跤而已。是一種想認錯,也可以是謊,靠近是一種隱藏、可以是不說。
我靠近你是因為憤怒,是某種抵銷、是不想理解,是與你無關的條件。也是崇拜、一種溫柔的攤牌,是窒息的活著、是等待有一天擁有、是答應下的信任、是勇敢的背棄,是一秒的遺忘與暫時死去、是我一點都不疼痛。像是一種夢,或一種醒,是日復一日的我們避而不談的隱喻。也是一種尋找、是接納,靠近是我想要走出去,就像是一種離開。
這些被我默默撿起的切片所映照的,大概是一些曾經在的真心。其實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寫什麼了,但這樣書寫的自己,也是靠近自己的一種方式吧。不管這些自己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