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是什麼話都沒能說出口,只是呆抱著回憶

2023/07/28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1.
台南也到了晚上只有六、七度的時節了,此時我正在宿舍牆外抽菸。剛好播到Aimyon的〈你不聽搖滾〉:「雖然我想你根本不聽搖滾,但我就是靠這些歌曲,度過每一段戀愛。」

小六到國一的時候我有喜歡的人,但那時候我還沒有用過音樂串流平台,所以當時的我在談戀愛時沒聽任何音樂,遑論搖滾。

直到朋友把他的KKbox分給我用,我們輪流繳錢(大多時間是他繳)。到現在,他已轉投Youtube premium 的懷抱,而我還在用這個帳號,帳號還是朋友的名字。

後來我又有新的喜歡的人。有一次晚上去學校打球,打到燈關了繼續打,警察來趕我們走,說球聲已經吵到附近居民了。興起,就去當時的朋友家過夜。朋友家在南港汐止一帶,我們到時已是十二點多,在朋友家樓下超商,朋友是學長,有著比較老成的長相,就買了幾瓶啤酒去他家喝。或許是第一次,或初幾次喝,才一瓶鋁罐,大家就真的是酒酣到耳朵發熱,我喜歡的人更是全身發紅。那時候我已經喜歡他,而他也另有喜歡的人了。

其他人睡了,我跟他就跑到房間外客廳聊天,聊他喜歡的人,討論要怎麼追他。從此刻往後,我都要陪著他聊他喜歡的人。人就是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前,都要當自己的心意還有那麼一回事,想著自己或許還佔著一方山頭,對方打了敗仗還有從後突襲,大喊「敵人就在本能寺」之類屁話的機會。

那天晚上音響都在播學長的歌單,歌單沒幾首歌,輪來輪去很快就從頭再來,我記憶猶在的是Blackpink的〈Boombayah〉,聽起來就與愛戀無緣。

當時在聽的就是這種歌,沒有什麼深意,橫衝直撞,然後無疾而終。

高一是我第一次與人交往,那時候我每天睡前聊天都會傳一首歌給對方。之後問他,他說他都沒聽,我說那我不傳了,他說不行你還是要傳我之後會聽。

但我知道到了現在他一定從來沒有點開過,也就從來不知道我為什麼傳那些歌。昨天是這首今天是這首,想說的話沿著歌曲串連、蔓延,但他從來沒聽過。那些心意如落葉無土,不知何以歸根。

當時又聽了哪些歌?應該是我正喜愛周杰倫與嘻哈樂的時期。所以我傳給對方的,多半是一些現在早已爛大街,但彼時頗為新潮的Emo Rap吧?

我也不知道哪些歌適合拿來當情話說。我總歸是個不擅言詞的人,一直都這樣。書寫是慢半拍的語言,我喜歡上課讀到張曉風寫說「文學是挽回的手勢」。分手之後我才慢慢的寫了一些東西給對方,他當然是看不到的。其實沒有挽回什麼,一個手勢通常抓住的只有空氣。

過了那麼久,現在問我對於文學,我只覺得五味雜陳。就是縱然對文學還有愛,那份愛裡也沒有任何喜悅的情緒了。一切都只是逼不得已。寫字常在逼不得已之時,難以挽回之勢。可這世間的一切好像也就是這樣了,時間一長,情緒混雜一起時,只有喜悅飄散,苦悶留下。高中的國文老師常講「文學是苦悶的象徵」,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呢?過濾又過濾,最純凈、永恆的似乎真就是這份苦悶而已。

對於搖滾的意識在高二,坐我前面的同學常聽日音,就推薦我聽了幾首,包括ヨルシカ,那就是起源了。

高一以來就再也沒有和誰交往過,可單身是否也算是戀愛週期中的一種狀態?這麼廣義的算,搖滾確實陪我度過了不少談戀愛的時日。

我菸抽完了的時候許正泰恰唱到:「現在你遜到簡直是一個藝術品,當路燈亮起剛好沒有照亮你。」

2.
搬來光一之後,我和室友講過的話不超過十句,幾乎都是與宿舍事務相關,「要不要開冷氣?」、「要繳電費了」諸如此類。而另一方面,火車站地下化的工程始終沒有停下過,不分天氣,怪手與卡車總是在工地裡來來去去,到晚上才消停。大部分的白天時間,都是伴隨著室友們的沉默與機具們的噪音而生活。

但我一直覺得就算是器械的噪音,終究是有聲而無語。這些代表城市正在變化的轟轟巨響始終都是城市表達沉默的方式。

〈日子〉:「眾神如人寂寞,眾人如神般寂寞。」

人與城市的關係總是如此,在每一座城市,在每一個人。

3.
我想到一位以前寫東西也厲害的朋友。這幾年沒怎麼看到他寫東西,或許是我看不到了,可能是因為不在他的小帳號裡。其實最好的時候也不在,我們保持的關係相當微妙。

當時他還算願意發表在公開的地方,我很羨慕他,頗有較勁的意味,但我一直沒能破解到現在還沒破解的問題,就是我寫的字數永遠不足,不夠生動,不夠具體,不怎麼會說故事。他就是洋洋灑灑的那種人,我覺得這樣比較好。有好幾次我有說我之所以寫東西是因為我不太會說話。他倒是個會說話的朋友,而我就連用寫的,都還寫不如人家清楚,所以偶爾我真心的懷疑自己的溝通能力是否有很大的問題。

對於這幾個我們不怎麼熟了的年,鮮少看到他發表過什麼,我感到滿失落的。不是失落於我們的關係如何進展與消退,我覺得挺無所謂,畢竟我們沒有共同的生活場域了,但或許可以當個偶爾吃飯的朋友。感到失落的,一方面是我的身邊沒有什麼愛寫東西的人了,但我卻感覺自己滿需要的;一方面是我深感自己對於他人總是有些可笑的想像,想像他們的未來將「十年如一日」,還是老樣子,但這是不太可能的吧?不管什麼都總是在變動著。

我還記得有次我們幾個朋友參加要過夜的活動,睡在通鋪,一間童軍活動中心。透過房間窗戶可以看見整個台北燈火通明的夜景,我確信我就是在那個時候愛上了台北的,不疑有他。而那一個深夜我一邊看著窗外,一邊與他聊天,我感覺我們就是整個台北唯二醒著的人。

2023/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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