綁架愛麗絲 之 地下邏輯 003

作者: 黃盛

1 Down the rabbit hole: 論理型

掉下兔子洞

故事的開始是一個風和日麗的夏天，天氣卻有點悶熱。愛麗絲與姐姐並排坐在河堤上。稍後會有一隻白兔從她身邊跑過。兔子似乎在趕時間，他會從馬甲口袋裡掏出一隻懷錶看時間，然後跑過田野，乍然跳入一個地洞。不知哪來的衝動，愛麗絲會跟在兔子身後跑，亦會不顧一切地跳下地洞。

一

等一下，讓我們重頭開始。河堤上的愛麗絲無所事事，睡眼惺忪，開始感到膩煩。她不時朝姐姐正在讀的那本書瞧上一兩眼，可書上既沒有圖畫，也沒有對話。愛麗絲尋思：「要是一本書裡既沒有圖畫，也沒有對話的話，那還有什麼用呢？」

她不時朝姐姐正在讀的那本書瞧上一兩眼，可書上既沒有圖畫，也沒有對話。愛麗絲尋思：「要是一本書裡既沒有圖畫，也沒有對話的話，那還有什麼用呢？」

她在心里暗自盤算（她盡可能地集中精力想，因為悶熱的天氣弄得她頭腦遲鈍，昏昏欲睡），做一只雛菊環的樂趣到底有多少，自己值不值得費勁地起身去摘雛菊呢？

故事伊始，愛麗絲就是一個慣於和敢於思考的小女孩。她給了自己出了一道難題，結果卻變成一個兩難 (dilemma)。真的是左右為難欸。做點什麼或什麼也不做 —— 怎麼辦呢? 雖然﹐做點什麼也不會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不做什麼也不是不能活下去啊﹔說到底﹐要串一圈雛菊環還是需要先採摘幾朵雛菊吧﹐那便要把身子生拉硬拽地拖起來﹐可是炎炎夏日﹐草長地軟﹐偶爾一陣微風﹐令人懨懨欲睡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摘幾朵菊花﹐說得輕鬆﹐實在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啊﹗可是嘛﹐坐在無趣的姐姐身旁﹐什麼也不做﹐枯燥乏味﹐不悶壞才怪哩﹗你看她﹐竟然還一本正經地看著書﹐可書上既沒有圖畫﹐也沒有對話。那還算是書嗎?

這就是無聊的愛麗絲所遭遇到的「困境」﹐而她的兩難﹐固然不是琢磨其自身的「困境」的一個邏輯結論﹐但卻為愛麗絲冒險進入一個「超越常理」的世界揭開序幕﹐當然﹐這個超越常理的世界並不一定便缺乏常理。這是一個卡羅式序幕 —— 典型的狡猾和惡作劇。在即將發生在愛麗絲身上的歷險和讀者的期待之間﹐這個卡羅式序幕設下貫通全書的思維風格和調子。

「要是一本書裡既沒有圖畫，也沒有對話的話，那還有什麼用呢？」這是怎麼樣的一個問題? 「... 既沒有圖畫，也沒有對話 ...」的英語原文是:

... without pictures or conversations ...

原文用的是「or」，為什麼我們的翻譯不用「或」? 因為語言的使用是有規則的。不按語言規則使用語言或不按語言規則理解語言的結果往往是誤解。英語的

without A or B

是一個慣用語，可引入一對括號來澄清這個慣用語中各語詞之間的關係 (先別管「A」和「B」代表什麼。):

without (A or B)

這便清晰得多了。很多時候，猜測源出於對結構關係的不了解。一旦弄清楚箇中的結構關係，事情便豁然開朗，毌庸猜測，也無需在無謂的爭論中浪費時間。「without」是沒有的意思，即否定之意。我們給它一個符號:

﹁

並稱之為「否定號」，於是我們有

﹁ (A or B)

因此「﹁」否定的是 (A or B) 而不是否定 A 或否定 B。那麼，所謂「﹁」否定 (A or B) 是什麼意思呢? 顯然，「﹁」否定的是 ... or ... (... 或 ...) 的可能性; 即不能是 A 或 B，而必須是 A 和 B 同時被否定。因此我們有「... 既沒有圖畫，也沒有對話 ...」的翻譯。

這就是語言的邏輯。

但也僅僅是用作開胃的頭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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