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池大小事 | 想帶我回家的人

從開始接觸Swing dance以來，我都是熱愛雙人舞大於solo，原因除了個人很喜歡那種由舞蹈進行的對話切磋外，莫過於它的交友便利性了。

到了歐洲後，我規劃的行程除了走訪名勝古蹟私房景點外，又多了一個，那就是跳舞。只要時間對得上，我就會安插這項行程。在維也納曾有人對我說『You're a brilliant dancer! 你應該不會只是個路過的外國人吧？』但很遺憾的，我是。
對我來說，跳舞是個不需言語就能讓兩個陌生人快速產生默契的奇妙藝術，兩人之間可以因為欣賞彼此的舞技而一見如故，進而有更深入的連結。

或是產生情愫。

在social的場合中，我遇過兩個除了舞技以外讓我印象深刻的人。這兩件事都發生在我的主戰場巴黎。

先說第一個吧。某次我參加一個每月一次的party。這是個午夜巴黎獨有的瘋狂舞會。大家從晚上八九點徹夜狂歡通宵達旦至隔天清晨五六點，主辦單位還提供早餐。

這是我第三次參加，有鑑於先前時間久到有點倦怠的經驗，這次我選擇晚到，大概十一點左右才姍姍來遲入場。就在我環顧四周看看有沒認識的人時，一個高大的金髮男子便走來向我邀舞。過個幾招後我發現他眼神迷濛有點微醺，但跳舞喝酒不是一件需要大驚小怪的事，我也就不以為意。

他叫Steve，但和《怪奇物語》的Steve差很多，不管外型上或性格上。
舞畢，Steve給我一個深深的擁抱。

然後他邀我再跳一曲。這次的ending hug又更親密了，他的額頭貼著我的，持續了好幾秒，才依依不捨地放我離開。

大概是微醺模式吧，或許對每個女生都這樣。—我這麼猜著，依然不以為意，直到我偶然瞥見他和其他女生的互動：擊掌，然後瀟灑地離去。這時我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事情好像不單純。過了不久，Steve如我所料地走來向我搭話，然後邀我到外頭聊聊。

我沒答應。除了我因為剛到不久，跳舞的慾望大過聊天外，關鍵原因是我總隱約覺得這是個聊一聊就親下去然後打包回家的節奏，而我沒打算讓這件事發生。

後來Steve便不見蹤影，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有趣的是，３年後我再度來到巴黎跳舞，也再度遇見了Steve。起初我是沒認出他的，他當然也根本忘記我了，後來越跳我越覺得眼前的人實在眼熟，才猛地想起他就是這段故事的主角。

這是第一個。

第二個是發生在巴士底的一間小餐酒館。這間小餐酒館每周三都有social活動，但規模和場地跟上一個相比就小了很多，小到服務生送菜都還要閃躲我們這些揮灑汗水的身軀。

在和幾位藏在民間的高手過招後，我注意到一張相貌清秀、一頭黑色捲髮戴著黑框眼鏡、充滿陽光笑容的臉蛋。我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進來的。

幾乎就在下一秒，這位長相可愛的男孩便來向我邀舞。

先叫他P吧。P來自義大利，說著一口義式法文，熱情又風趣。我們互留了電話，並相約下次可以一起去練習。我也為今後有個可以同行的朋友感到開心。

但事情的發展總是跟我想的不一樣。


『你是想見我，還是想和我跳舞啊？如果是前者，我們可以另外約時間』就在幾次時間喬不攏後，P丟了個直球。

這是義大利人特有的直接嗎？我對於他的直接有些驚訝，絲毫不拖泥帶水的單刀直入，完全不浪費時間，看來是個講究效率的人。

『都有吧，不過今天應該無法了，我明天早上要上班，很早。』我回。這男的成功引起我的好奇心。

『我家離你公司蠻近的，你可以隔天直接從我家出發去上班』P好直接。

但我還是無論如何都希望先對彼此有些了解後再開始，至少先吃頓飯或喝個咖啡，便先回絕了。

數周後，他再度約我晚上去跳舞。

這天碰巧我的空姐朋友來巴黎找我，按照慣例我會到她的飯店睡一晚，講講幹話聊一些政治不正確的話題。所以白天我就和空姐逛巴黎喝咖啡吃玫瑰可頌，晚上赴P的約。

其實當天晚上還有另一個須付費、場地更大、高手更多，我認識的人也更多的活動，但我選擇了去見P，實在好奇他葫蘆裡賣什麼藥。

那晚我玩得很開心，看了時間差不多該走了，於是我向P道別。正當我收拾東西之際，P追了過來。

『我想...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家？』

｢可是我跟我朋友一起欸，而且我東西都在那」

『你需要什麼我可以借你啊，你今晚先來我家，明天早上再去拿嘛』

「嗯不然...下次嘛，我朋友難得來找我耶」雖然我也不確定有沒有下次。

『可是我想要你今晚就來耶，明天我不確定我有沒有空』P很堅持。

「真的不行啦，我答應她們會回去了。」

就這樣來回了大概有5分鐘，P知道說服不了我，終於勉為其難的放棄了，並輕吻我的臉頰道別。老實說，當下完全可以稱得上燈光美氣氛佳，但我實在想跟女孩們待在一起，對於友情的慾望大大壓過對激情的。

就這樣過了風平浪靜的幾週，迎來了法國近20年來的大罷工。由於隔天早上沒有地鐵可以去上班，我便決定前一天投宿工作的飯店，這樣一來也可以多睡一點。

然後我收到了P的訊息。

『今晚有空嗎？要不要來我家？』看樣子我在他心裡已經成為無論如何都想攻略的對象了。

｢我今天要睡我工作的飯店」

『那我可以去你飯店嗎？』不行。我的原則是公私永遠分明。

「那是單人房唷」所以我這樣拒絕。

『那不然你要不要先來我家兩個小時，再回飯店？』那也太麻煩了吧。

「現在交通那麼不方便，我覺得一起吃個飯也不錯，我很樂意唷」我試圖修改行程。

『我以為不久前你還很樂意來我家』...其實我說的「好啊、下次」連我自己都沒把握。

「就...我改變主意了，抱歉囉」我現在比較想交朋友。

『好吧，真可惜』

「Sorry囉」

就這樣，我和這位直接的男子的故事到這裡正式畫下句點。

倒不是我很抗拒所謂的情感流動，短暫的乾柴烈火沒有不好（如果你知道這輩子不會再見到這個人第二次，那我倒是很鼓勵），只是冷靜下來後隨之而來的通常是無以名狀的空虛。有這樣的明虧擺在眼前，我選擇讓理性控制感性。相比之下，建立在對彼此有更多的了解，而能發展出的長久後續，這樣的故事比起短暫的激情或許更令人期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