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獨步獨什麼】從破解謎團到解決難題:略談異能戰鬥推理小說的風潮

更新於 發佈於 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文/冒業

不知道各位是否曾對某部作品萌生「這算推理小說嗎」的疑問?

  在推理迷之間,對於一部作品是否屬於推理小說吵得面紅耳赤是家常便飯,但那只是流於一小撮人的內部爭拗。可是當出版社、書店甚至推理排行榜都將某部小說歸類至「推理小說」時,不只讀者會有疑問,甚至作者自己都可能感到意外。

《K.I.N.G.:天災對策室》是薛西斯獻上屬於臺灣作家的都市奇幻,逼近600頁的史詩級鉅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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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譬如台灣作家薛西斯和瀟湘神毫無疑問都是推理小說作者,不過他們分別在獨步文化出版的《K.I.N.G:天災對策室》和《廢線彼端的人造神明》都屬於奇幻小說。然而這兩部作品不時會被歸類至推理小說,《廢線彼端的人造神明》甚至登上讀墨和台灣推理作家協會合辦的排行榜「2023這本超好推!」第五位。儘管加入架空物理法則的「特殊設定推理」(特殊設定ミステリ)已是廣為人所接受的推理子類型,可是這兩部作品,特別是後者似乎連本格推理的格式「謎團→邏輯性解決」都不符合。


它們真的是推理小說嗎?如果是,它們又屬於哪一種推理小說呢?

  以下將參考2023年出版的評論集《何謂現代推理小說:2010年代的偵探作家群》(現代ミステリとは何か―二〇一〇年代の探偵作家たち)中蔓葉信博與孔田多紀的文章,介紹一個不少人或許感到陌生的子類型——「異能戰鬥推理」(異能バトルミステリ)。

  蔓葉在文章〈2010年代推理小說的小潮流,或者說現代推理小說的方程式〉(二〇一〇年代ミステリの小潮流、あるいは現代ミステリの方程式)指出,2010年代的日本推理作品有四大流行類別:輕推理(ライトミステリ)、特殊設定推理、異能戰鬥推理和新社會派推理(新社会派ミステリ),其中異能戰鬥推理作品有石形山雄的「六花的勇者系列」、城平京的「虛構推理系列」、河野裕的「重啟咲良田系列」、淺倉秋成的《直到教室只剩下一個人》、葉山透的「0能者九條湊系列」和森川智喜的《白雪公主:名偵探三途川理和少女的鏡子有著千之眼》(スノーホワイト 名探偵三途川理と少女の鏡は千の目を持つ)等等。部分作品保留了命案和解謎環節同時,又加入大量使用異能的戰鬥場面。這些戰鬥更會巧妙將多種異能混合成「組合技」,抑或扭轉一般使用方式,使出先前完全沒有預想過的奇招。它們就如本格推理解明真相的一刻一樣為讀者帶來知性的愉悅。

瀟湘神的《廢線彼端的人造神明》中,就有許多使用超能力戰鬥的精采場景!就連角色的能力也屬於一種特殊設定的推理規則。

瀟湘神的《廢線彼端的人造神明》中,就有許多使用超能力戰鬥的精采場景!就連角色的能力也屬於一種特殊設定的推理規則。


  孔田在文章〈燃燒的鬥魂——森川智喜論〉(燃ゆる闘魂―森川智喜論)作更進一步的討論。他指出異能戰鬥推理與特殊設定推理最大的不同,在於後者的邏輯推理始終是用來「破解謎團」(謎解き),異能戰鬥推理卻可以沒有謎團,且邏輯推理往往是用來「解決難題」(問題解決),即「難題→邏輯性解決」。

  這是什麼意思呢?試想像你擁有超能力A,眼前是擁有超能力B的敵人,而戰鬥地點存在著環境因素C。你當下面對的「難題」就是「如何打敗敵人」,有如遊戲通關攻略一般絞盡腦汁摸索A、B和C的特性,找出超能力A在環境因素C底下可以壓倒超能力B並且獲勝的方法。這就是異能戰鬥推理的「難題→邏輯性解決」形式,故事角色會面對擁有各種異能的強敵,他們要借助手上的異能,運用智慧想出打敗對方的對策。

《廢線彼端的人造神明》中,該如何運用眾角色的異能,運用智慧想出打敗敵人的對策,正是生死鬥智的關鍵。

《廢線彼端的人造神明》中,該如何運用眾角色的異能,運用智慧想出打敗敵人的對策,正是生死鬥智的關鍵。


  正如很多社會派推理小說捨棄了本格推理形式「謎團→邏輯性解決」中的「邏輯性」,異能戰鬥推理也捨棄了「謎團」並以「難題」取而代之,屬於「解決難題」型推理小說。其實這類推理小說的歷史遠比很多人想像的要悠久,美國推理作家賈克.福翠爾(Jacques Futrelle)在1905年發表的「思考機器凡杜森系列」短篇小說〈逃出13號牢房〉(The Problem of Cell 13)便是講述凡杜森如何動腦「解決難題」、成功從死牢中逃出的過程。

  有些推理小說是純「解決難題」型,像是陳浩基的《氣球人》幾乎每篇故事都是講述殺手「氣球人」如何巧妙運用異能殺死目標並全身而退。也有些是混合型,例如今村昌弘《凶人邸殺人事件》前半部是「破解謎團」型的格局,可是結局也和〈逃出13號牢房〉一樣是「解決難題」型,偵探劍崎比留子如何讓所有人從有異形怪物看守的洋館中逃出生天正是高潮所在。

今村昌宏的《凶人邸殺人事件》中,融合了「破解謎團」與「解決難題」兩種類型的設計。

今村昌宏的《凶人邸殺人事件》中,融合了「破解謎團」與「解決難題」兩種類型的設計。


  最後再補充一點,「解決難題」型推理小說更是先前的文章〈後期昆恩問題迴避攻略大全〉所提到六種迴避方法以外的第七種。「後期昆恩問題」(後期クイーン的問題)的前提是「偵探運用推理能力破解謎團」,可是「解決難題」型要處理的並非「謎團」,而是「難題」,兩者的驗證方式不盡相同。「謎團」的解答是解釋性的,無論邏輯推演有多嚴謹,偵探的推理在不借助外力的情況下永遠無法獲得完全的保證;「難題」的解決方法卻是實踐性的,只需付諸實行,一旦成功便馬上獲得經驗實證,沒有「無限後退」的危險。除了新世代的作者和讀者都是在充滿漫畫和遊戲等普及文化作品的環境下長大、十分習慣投入到架空世界觀當中,或許這也是異能戰鬥推理會成為一股潮流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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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理小說乍看之下是對「濫用偶然」最有戒心的文類,凶手的犯罪計劃更必須排除可能會一切破壞整個計劃的偶然事件。可是千街指出,不少推理小說詭計其實稍有不慎就會失敗,不少凶手的計劃並未對意外「免疫」,只是剛好沒有發生而已。那麼,推理小說的讀者能接受殺人謎團中有多少巧合因素呢?
大部分推理小說都會出現屍體。死者是誰殺(whodunit)、怎樣殺(howdunit)、為什麼要殺(whydunit)更是謎團的核心部分。可是有沒有想過,為什麼非要有屍體不可? 邏輯推理並非只能用來破解謀殺案。我們往往將偵探故事有謀殺案視為理想當然,但為何偵探小說一定要死人?且聽冒業話說從頭!
日本近年頻繁出現「暗黑打工」的案例。有犯罪組織將其計劃分拆成一個一個簡單的工序後將它們偽裝成普通的工作委託放到網路上,受害人因為工作性質過於單純,對自己參與了犯罪活動毫不知情,送貨正是當中的典型例子……這在推理小說中,有時會被稱為「操縱」的詭計。
一般所謂「時代小說」的背景,大抵上是在1603年至1869年間。那麼,宮部美幸的時代小說,是否又存在著可提供我們辨識具體時間帶的座標呢?事實上,這樣的座標確實存在。舉例來說,1657年一月的「明曆大火」(又稱「振袖大火」)的這場火災,不只奠定了今日東京的架構,也是宮部美幸的時代宇宙的歷史索引……
宮部美幸的時代小說中,許多故事的背景被設置在稱為「下町」的本所深川一帶,這也是她的出身之地。伴隨著時日的沉澱,宮部時代小說中對「人情」的刻畫,也從一開始純故事性的描繪,逐步轉向了更深層的結構之探討。「松本清張的女兒」將其凝視現代社會的目光,同樣投射於過往的時代之上。這亦是宮部美幸時代小說的一大特點。
直至今天,推理讀者仍會習慣性地將日本推理小說區分為兩大類:重視邏輯解謎的本格派和透過描寫警察的偵查過程勾勒出社會問題的社會派。可是正如前文〈真實感的典範轉移〉提到,社會派推理難以繼續沿用由松本清張在50-60年代確立的典律。那在21世紀書寫社會派推理,有沒有其他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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