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回到鬼屋,信箱有封信,學妹寄來,想認我當乾哥哥,輾轉出門買了一包色紙,摺了二十一隻紙鶴,用個硬紙盒寄去,簡單隆重,算是乾哥哥的贈禮。
過沒多久,三月裡的小雨,嘩啦啦的下個不停,整天濕漉漉,索性窩在震峰寢高唱「三月裡的小雨」。
三月裡的小雨/劉文正
三月裡的小雨 淅瀝瀝瀝瀝瀝 淅瀝瀝瀝下個不停
山谷裡的小溪 嘩啦啦啦啦啦 嘩啦啦啦流不停
小雨為誰飄 小溪為誰流 帶著滿懷的淒清
三月裡的小雨 淅瀝瀝瀝瀝瀝 淅瀝瀝瀝下個不停
山谷裡的小溪 嘩啦啦啦啦啦 嘩啦啦啦流不停
小雨陪伴我 小溪聽我訴 可知我滿懷的寂寞
請問小溪 誰帶我追尋 追尋那一顆愛我的心
「一連下了四年十一個月零兩天的雨。有時候細雨霏霏,人人都穿上盛裝,以康復的眼神等著慶祝天晴,但暫停只是雨勢加強的徵兆,不久大家也就習慣了。天空崩裂,駭人的暴雨一陣陣打下來,北面也吹來颶風,把屋頂颳得七零八落,牆壁倒塌,香蕉林的殘株連根拔起。歐蘇拉記得災禍本身能防禦無聊,失眠症流行期就是如此。.....」
檯燈下,馬奎斯「百年孤寂」這一段正好呼應連下五天雨的這一季春。
木頭樑柱一隻隻孵化的白蟻,展開薄薄的翅膀在我略顯幽暗的寢室飛翔,用盡翱翔直到折翼,跌落在檯燈下匍匐。
「錦緞裡的絲線銹蝕了;濕衣服很快就生出一層紅色的苔蘚。空氣潮濕,魚類居然由門口進屋,由窗口游出去,在室內的空氣中游浮。」-馬奎斯。
我掛了蚊帳,自以為能自外於白蟻,直到她們不斷出現在我褲管、打開的書扉。
「又留蚊於素帳中,徐噴以煙,使其沖煙飛鳴,作青雲白鶴觀,果如鶴唳雲端。」-浮生六記。
鬼屋所有人和我一樣遭遇,我們便決定暫避白蟻,每個人房間只留一盞燈,燈下一臉盆,裝七分滿水,然後放下期中考書本、筆記,到慶昇戲院看「再生人」,戲散後回到鬼屋,臉盆裡滿滿的白蟻遺體,黑壓壓的透不出一點水漬;那個夜的夢裡,林子祥被木偶敲破頭,血絲滲出後暈開慢慢的變成黑壓壓的白蟻,孺動著,然後展開薄薄的翅膀在空中飛了幾圈後跌落在酒杯上,阿港伯施展表面張力三兩下吞下肚;我驚出一層薄汗,看了下鬧鐘,四點二十,窗外幾許蛙鳴夾雜蟋蟀叫聲,打開檯燈,拼個早讀,燈下有幾隻白蟻緩緩行,我則自在書中,與蟻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