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苑嬌寒 章十五之二

晴日，正適悠閒。

六皇胤齊今日也特別的有雅致逛起御花園，不過這份雅致卻是別有目的。

不為別的，正為他從別處無意打聽到一切關於當年被斷言能母儀天下，誕下明君的孟前相國三千金的事，若是能在宮內巧遇，一親芳澤的機會或許就能從三皇兄的手上轉移到他身上。

「六皇子，聽說孟姑娘最常在這兒走動了。」

胤齊聽了太監轉告，便四顧環繞了御花園，看不遠處能見到豔貴妃的寢宮。「我想也是。」

走了幾步，太監忽看前方有個倩影，又向六皇子說道。「如果奴才眼沒看花，前方那位正是六皇子所要找的孟姑娘。」

望著前方唯一的身影，胤齊狐疑。「就是那位宮女？」

「正是。」太監又道。「聽說孟姑娘平時都是這麼打扮的。」

或許是想掩人耳目吧！胤齊忖度。「沒你的事了，下去忙自己的事吧！」

胤齊拿出一錠銀子欲賞給報訊的太監，太監領賞後樂得直道謝，便離開了。

四下無人，唯獨他和前方的孟姑娘。他走近，方便和眼前的佳人攀談。

「究竟是哪裡的奴才？好大的膽子，不做事來這兒偷懶。」

孟岑韞原本獨在花園裡思考事情，不禁望著花圃想得出神，但並不是沒注意到接近的腳步聲，只是心裡認定八成是三皇子的接近，便覺得不理會也無妨。

不過，胤齊話一衝出口，孟岑韞辨得出並非出自熟識，立即轉頭欠身，匆匆瞥了來者一眼，穿著也頗為華麗。

她忙說道。「奴婢知錯，這就趕緊回去聽姑姑吩咐。」

「不必了。」胤齊本來就不是真的要責怪她。「起身吧！」

孟岑韞站起身，馬上想來個溜之大吉，不料卻被他一手擋在前方，她別無他法可逃，只得回道。「大爺既沒有責罰奴婢之意，為何又不放奴婢走呢？」

雖然胤齊方才所言，字字句句盡是責備，但是他說話的語氣卻是輕鬆一派，彷彿在和人聊天說地似的。這點孟岑韞辨別得出。

胤齊見她雖然表現和一般的宮女一樣的規矩，但是態度不卑不亢，對她更是由衷欣賞。尤其在她一抬首，他驚見她的絕色……

果然是傾城傾國的美人胚子。

「我的確是沒有要責罰妳的意思。」胤齊猶是半正經道。「但是向妳問個話總無妨吧！」

孟岑韞想推拒，便道。「奴婢身份卑……」微。

胤齊恰時阻止她說出口。「今日姑且不要分尊卑，我只是好奇妳在想些什麼？方才妳在這兒是在沉思什麼？」

孟岑韞看著花叢，淡然道。「花謝，冬來。」

胤齊笑說道。「金風吹拂，桂花飄香，冬天不會早來，況且，中秋未至。」

孟岑韞忽然笑說道。「中秋月圓，人是否也會團圓？」

「妳在宮外可有親人？」胤齊突然反問道。「分隔兩地共賞一月，也不失為雅致。」

「敢問六皇子。」容嬪聲先到。「一種相思，兩處閒愁，是否也是一種雅致？」

迎頭是容嬪人到，身邊還偕同著大腹便便的大皇子妃香芙。

孟岑韞欠身問安，胤齊後說道。「原來是當今聖寵容嬪娘娘，還有喜事當頭的大皇子妃，數日不見二位，二位更顯雍容華貴。」

容嬪聞此，心中有些不悅，刻意冷諷道。「素聞六皇子記性差，今日看來的確。咱們前兩日還一起促膝長談過呢！怎麼才沒兩天的工夫，六皇子就忘得一乾二淨。」及此，她刻意裝出失言樣。「對了，本宮真善忘，六皇子還是個忘情的人，瞧本宮剛剛還問了個傻問題，六皇子應該是不會想回答了。」

胤齊對容嬪的諸多私事刻意在外人面前提起頗為不悅，特別是前晚的酒後糊塗，只是在外人面前又不好發作他的怒氣，便回道。「有道是聖人不滯於物，況且要做大事的人怎能總是為小事有所羈絆呢？」

容嬪不是甘於示弱的人，便說道。「本宮只知道真正要做大事的人是日日焚膏繼晷，勤奮不懈於經營大事，而非終日只攀望著終南捷徑，走投機取巧之途。」

容嬪無暇等胤齊的反應，睞了仍跪在地的宮女一眼，猜想她正是據說中的孟前相國的三千金。原先容嬪對她還不起太大的興趣，但是方才眼見她和胤齊交談甚歡，不免妒火中燒，真恨不得將她如同前日燒燬的褶扇般的處理掉。

「看來咱們還好多話要談。」容嬪偽笑說道。「妳就去準備茶水糕點，前好即有石桌石椅，就送到那兒去吧！」

孟岑韞覺得為難，畢竟平時都是丹虹服侍的，她根本不知道御膳房該怎麼走，但眼前的皇宮主子似乎也不好違逆，於是先回道。「是，奴婢遵命。」

語畢後，她想先回去找丹虹想辦法，奈何六皇子又擋了她下來。

「她初來乍到，對宮裡還有多事不熟。」胤齊說道。「這裡其實離母嬪的寢宮也不遠，不如咱們就到娘娘的寢宮裡說話，況且大皇嫂懷有身孕，不宜在外吹風。再來，母嬪的寢宮裡服侍娘娘的宮女太監也不少，也比較熟練，免得這個宮女稍有不慎，得罪了娘娘。」

「本宮要誰服侍，誰就得來服侍，畢竟本宮可是當今聖寵。」容嬪有意強調。「況且，服侍主子也是要經過磨練再三，怎能用初來乍到的理由搪塞。敢情是看不起本宮？」

孟岑韞一驚，心想絕對不能讓皇上知道她人在宮中，自然就不能和皇上的近臣、親信、寵妃等人之間有任何是非牽連。「奴婢快去辦就是了，絕對不會怠慢了娘娘。」

「等等！」胤齊再次阻止。「母嬪寬宏大量，何須跟區區一個小宮女計較？況且她可是豔貴妃那裡的人，就算母嬪是當今聖寵，還是惹不起豔貴妃那樣的人物。」

「你……」容嬪氣結，心知胤齊這話是刻意拐著彎罵她在宮中的地位不及貴妃。

但是，生氣歸生氣，更何況就算沒有孟岑韞在側，還有大皇子妃在旁。幸虧待在宮中的數日，容嬪早已學會了氣在當頭，但表面平靜無慍的方法，此時也派得上用場。

「好吧！既然有六皇子賞臉，本宮就放了妳一馬。」容嬪說道。「下去吧！」

至此，孟岑韞終於鬆了一口氣，再次欠身後便告退了。

見孟岑韞離去，胤齊也想離開，只不過才剛轉身，就被容嬪叫住。

「六皇子還不急著走吧！咱們方才談得很投機，不妨多陪陪本宮和大皇子妃一會兒。」

「不必了。」胤齊回絕。「母嬪方才不是提醒兒臣，要做大事的人得焚膏繼晷、勤奮不懈，兒臣這就為大事勞心勞神去，不妨礙母嬪和大皇嫂了，告辭。」

既然六皇子反唇相譏，容嬪只能眼巴巴的看著他走，她再次的失望，她怨自己總是沒有本事能留得住他。

「方才那個宮女看清楚了沒？」容嬪不忘大皇子妃仍在身邊。「如果本宮沒猜錯，她就是孟前相國的三千金，也就是妳方才和我提的那個人物。」

大皇子妃香芙一驚，畢竟在她眼裡看來，剛才的那個宮女只是個普通宮女，頂多是姿色勝過她。

「她就是我夫君朝思暮想的人。」香芙自覺像是個棄婦，忍不住傷感了起來。

若非容嬪向大皇子洩密，大皇子怎會對孟岑韞有了妄想，香芙又怎會自怨自嘆。

「大皇子妃，妳一定要振作點。」容嬪言出鼓勵。「況且妳現在都有了大皇子的骨肉，妳現在的命可比那個姓孟的尊貴多了，再說，妳若是有幸能生下男兒，大皇子的心還不會回到妳的身邊嗎？」

香芙哭啼啼道。「可是大家都說皇室著了邪，恐怕我這胎又是空歡喜。」

容嬪喟然。「本宮恐怕也無福為皇上誕下龍子，皇上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本宮也只能住進了寡婦居。可是妳不同，就算是大皇子沒法子爭取到皇位，妳是正房的，好歹也會是個王妃，但是……」香芙方才把早上從大皇子和璟妃所談的內容和盤向容嬪托出，容嬪便再道。「要是大皇子改立他人為正室，怕是連側王妃都坐不穩，到時妳可就慘了。」

聞此，香芙更是難過，心也慌了。「那我該怎麼辦才好？」她撫著圓突的肚皮。「我的孩子又該怎麼辦才好？」

「妳且別著急。」容嬪安慰道。「瞧妳這麼可憐兮兮的模樣，真教人不捨，本宮說什麼都會盡力幫妳的。」

「一直以來妳都為咱們夫妻倆著想，真是太勞煩娘娘了。」香芙由衷感謝容嬪的雪中送炭，霎時真如暖流過心頭。

孰不知容嬪當初有心幫助大皇子是為了讓六皇子枉費心思，這回的出手相助，同樣也有其他心思。

容嬪此刻的笑容裡，表面上是安慰，但骨子裡卻異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