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晴圓缺

月圓，人團圓。若缺了一角，是否還能拼出幸福的圖樣？

中秋節前幾日，從網路資訊中得知，今年中秋滿月是近十年來最圓的一次，倘若錯過要再等14年。於是，相約家人守在天色逐漸轉為漆黑的庭院裡，等待滿月的出現。所幸，天空無雲，在眾人引頸翹望下，主角終於在高山背後、天邊一角，自帶光芒緩緩上升。

圖片來源：網路〈上報〉。

然而，美景之下，心情卻不如月色來的坦蕩。一種美好但又害怕失去的矛盾感，不斷在心裡滋長。心想，若每次月圓時，都還能像如今一樣，那該有多好。只是這種祈願是奢侈的，任憑是誰都給不了這般諾言。

生死有命。正當有人舉頭望明月的同時，有人卻只得低頭頻頻拭淚。

不知是否與過不了大節（大劫）有關，今年中秋節當天，聽聞有二位熟人相繼走進輪迴。突如其來的噩耗，讓人不捨，也拉緊了心弦。一股無法自控的傷感，宛如微弱的火苗，隱藏在旁人看不見的角落深處，不願輕易說起，也無法被完全消滅，頑固的存在內心之中。因為我知曉，無論自己再怎麼不願意、無法接受，離別的一天遲早會來。上天是如此公平，卻也如此無情。

今年，是雙親進出醫院最為頻繁的一年，同時也讓我驚覺，原來我們與離別是如此的接近。我們之間就像是一個翹翹板，唯有他們狀況好，我們的心才能放下；反之，望著他們虛弱的樣子，牽動著每一根無法安定的神經，高漲的思緒，猶如潰堤的洪水，占滿了應該沉著冷靜的空間，除了日以繼夜不停地祈禱，彷彿什麼事都做不了了。

我像只飛箏，繫在身上的線是雙親的健康。

這不是我平常的樣子，也不是我可以接受的樣子，我氣這種無能為力的空虛感，更氣自己想不明白又控制不了的死腦筋。當時父親還安慰我們說，「這是他們的『痛劫』，只要撐過就會好的！」是啊，人有旦夕禍福，只要努力咬牙一撐，過了就好了，我們該這麼相信才是。不過，如果要為今年落下一句評語，我仍然會寫「唉！今年不是我喜歡的一年。」

昨日早晨起床後，突然從耳邊傳來熟悉的話語聲。這是母親大聲指責父親的聲音，意思是說父親忘了幫她多年來辛苦照顧長大的樹木澆水，以致經過一個夏季之後，下一個春季再也無法吐露新芽；放在洗碗槽的抹布用完就隨便放，現在也不知道丟到哪去，實在很沒「規矩」。一人一句，你來我往，生氣盎然。站在窗邊的我，有種說不出口的感動，因為這種音量與說話方式才是我腦海中熟悉的模樣。以前覺得刺耳、反感的場景，如今卻成了最實在的幸福感，由衷感謝上天的成全，助我們美夢成真，讓生活再次回歸於正軌。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宋．蘇軾；水調歌頭〉

許多看得開的上人，勸世人面對離別與死亡時，應該看淡一點，因為這是每個人都會歷經的過程，只是時間上的不同，誰早、誰晚而已；況且生與死一體兩面，有生就有死，有死亦有生，因此死亡稱之為「往生」，是生命過程中的一個段落；若無法將死亡看開，順起自然，那麼很難有個自在的人生。

這些道理雖然簡單，也不難理解，但等真正必須面對時，又有多少人可以如此灑脫。至少我知道，自己肯定做不到。所以，每當身旁的友人遇到至親離世時，我實在很難將「節哀」說出口，因為我知道心慟是短時間內無法修復的傷口。少了一個人，心裡破了洞，並不是一句「節哀」就可以說淡就淡的事。因為悲傷與遺憾，根本無從節制。

每一次相聚，都減少一次。

雖然我們無法日日陪伴雙親在側，但至少我們要懂的珍惜，把握每個相聚時光。臉上多一點笑容、多做一些事、多講一些好話，或許未來有一天可以換來少一點遺憾。想像失去時的痛苦，才能在還擁有時多點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