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男之屋>咖啡廳。
青靈在若干個穿著羊造型服裝的服務生之間穿梭,終於找到少澤,他坐在最裡邊的位置,正隨意翻閱生活風格雜誌,看起來跟他一樣的類文青風。她拉椅子坐下,看著少澤:「真好,你們可以永遠不會老,每次看起來都還不到三十五。」
「妳的開場白可真無趣啊,老不老不是妳說了算嗎。呵呵!」
「包括你的無聊編輯工作、你的奇遇、你與女人們的關係。你的同盟說了算!」
「好說。我也還算是饒富興味的讓你們安排我的生活,跟著你們的步調去探險。」
青靈傾身向前:「那所以,你沒有放飛自我、跑出軌外一下,創造自己的故事嗎?」
少澤納悶:「創造?妳要我自創新人生?我沒有什麼主意,這麼說吧,我信任你們。你們總會想方設法讓我次次體驗如新。所以,我沒有所求。以不變應萬變。」
「唉,我應該早就知道,來找你討個故事,十之八九會落空的。」她喝起桌上那杯食之無味的白開水。
「這樣啊。其實,偶爾,還是會有事件突然掉到我頭上,不是我自己去特意開創去求的。可能是同盟心中未成型的草稿掉出來了吧,總之呢,某個不在它原本位置上的東西被我接收到了,透過我,去經歷了它。」少澤笑著說。
「哇塞!你真格的跟你的同盟一樣,會講些玄而未決的天方夜譚,叫人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卻又還能繼續聽下去。」
「嗯,那小小的故事是這樣的。」
那天,我踏進一家五星級酒店,還沒來得及留意櫃檯小姐,就被門口內一個看似黑黑暗暗的空間吸引。抬頭一看招牌,是藝術珠寶展!前些時日我才在網路上看過該品牌的各種介紹!門口穿西裝的兄弟微笑看著我:「先生是否要入內參觀呢?」
我下意識看看身上的穿搭與配件,簡直像是出門倒垃圾的宅男,突然心生不好意思,因為我曉得那小間裡面的東西價值不斐且高貴。但顯然我還是點了頭,嘴上說著「是的,麻頭你了!」這種更下下意識的說辭。
西裝兄弟請我稍待,他進去向裡頭的人確認些什麼之後,才開門請我入內,他們的女同事走出了展間,裡頭只剩另個西裝男,像隨扈一樣保持與我若即若離的距離。我們腦中各懷千百種疑問與揣測的鬼胎,最後,是他先開口:「先生聽過我們品牌嗎?」
嗯,很安全的開頭。但我全程盡問些鬼話啊,唯恐別人不知我完全是個門外漢。
珠寶創作真的巧奪天工、富麗輝煌、閃耀奪目,因為物件太小了,我看一下喔,它的網站裡寫說,每只珠寶的總用石可以有三、五千顆之多,那些耳環、手鍊、項鍊、胸針包含著以枕形、梨形、八角形、橢圓形、盾形、三色玫瑰式切割的各色彩鑽、各種彩色剛玉、石榴石、翠榴石、玫瑰石、變色榴石、緬甸天然無燒藍寶石、康克珠、沙弗萊石……。
總之呢,我脆弱的眼睛快被閃瞎了,突然想起電視牆上那支我已在網路上看過的介紹影片,片中專家會拿專用放大鏡來鑑賞,而我在這個昏暗的封閉空調房裡,透過可嘆的玻璃櫥窗來看,只差沒把眼睛貼上去,再戴個防反光眼鏡。櫥窗裡的珠寶被死死的固定住,我頂多移動我的腳去四面環繞,但注定看不到珠寶的底部與各種斜側角度。這才明白,透過厲害的攝錄鏡頭才能看到很多、很多細節。至於現場live呢,優點在於感受氣氛、能場、會會寶石的精氣神吧。雖說如此,麻瓜如我,卻是蹲下來研究騰空懸吊的那些不那麼天價,不是天生造來展示、拍賣與鎮店用的大師名作,而是更適合實際配戴的物件,研究它們是如何被安置、魚線般的細絲終點又是哪裡呢。
雖然我一度誤以為西裝男也許是酒店的工作人員,還回了各種蠢話,他最後還是給了我一張名片,或許是因為我詳細問了何時換展品、開放時間的細節吧。但天曉得他能期待我再帶誰來看呢?可能帶貓吧,夜色中貓眼可以比美貓眼石。還是戴上角膜變色片呢?就可以跟手上握的亞歷山大變色石一起變色,日光下看起來是祖母綠的顏色、在燭光或白熾燈照射下,則色如紅寶石!
步出展場,稍微走逛了酒店一樓的公共空間。服務台小姐都在忙碌,到最後,我最喜歡的是中央那個開放式餐廳所放的音樂!走出酒店,白花花的日光迎面直射,跟珠寶一樣閃光刺眼,我伸出雙手遮住雙眼。
看看手錶,和人約定的時間快到了,我快步離開原屬打發等候時間用的珠寶之旅,走進一間心靈課程中心,那個初次謀面的女孩已經到了。她是大陵的朋友,已經不定期幫大陵到府按摩好幾次了,她最初只是大陵經營傳直銷生意的下線,而且還是為了賺外快,自己來面試的,但她很快就放棄了。兩個初識不深的點頭之交,不知怎的聊到按摩,這是沒有工作關係後,他們唯一的持續聯繫來源。雖是銀貨兩訖,但她從未以按摩對外執業倒是。「她願意幫我按到打出來,而且她的態度落落大方、一派輕鬆,我們的關係仍舊不增也不減,除了是按摩的服務給予者與消費者,毫無任何牽連。」哥們大陵說。
我打趣的看著他,「你該不會覺得我也需要這種關係吧?」
「不至於啦!你根本不會缺這個吧!」他揶揄完轉為正經:「但我看到她在臉書上分享對另種親密按摩的讚嘆,且想徵召體驗者,我出於好奇而向她報名了。但事後瞭解了一下,發現那不但一點都不情色,還需要全身心投入、愛與感恩之類的。我摸摸良心,沒有準備要進入那種"打開自己"的承諾,即使只在那一小時裡。我還不想沉浸在那麼真實坦蕩的關係,我到時一定會見光死的。說不上來……那樣……那樣太私密了。」
「所以,你後悔了?」
「我猶豫了那麼久,久到事到臨頭,她場地都借好了,臨時取消的話,不如換人做做看。反正她也樂得可以多接觸一個陌生人,只問我承諾你的人品問題。」
「呃……我的人品嗎……」我一臉心虛,但知道大陵認為我應該不會給他惹麻煩的。
所以最後,我就那樣出現在,那個想找更多白老鼠一起體驗某種親密按摩的女孩面前,她不到二十五歲吧,據說在內衣店工作。一如大陵所描述的,長得還不錯,不胖也不瘦,略顯清冷的表面個性裡包藏著一點清透與靈動。不知為何,和她隨意的寒喧,就令我感到放鬆,尤其是她把場地佈置得很舒服,看了就想躺上去打遊戲喝啤酒、隨興消磨時間。
她在舒適的地板上一屁骨坐下,雙膝彎曲,叫我背對她側躺下來,頭枕在她的一隻大腿上,她的另隻腿腳服貼著我的臀腿,我的整個背部離她打開的胯與下腹相當近,她只要傾身向前就可以貼著我。我們以這種她叫做"搖籃姿勢"開始她那看似隨興的按摩,幫我到處伸展、按拿推晃。後來叫我翻身換邊,以我的身體正面迎向她的身體正面,最終則是叫我改成仰躺來收尾。
剛開始我還感到很尷尬啊,後悔沒有先看大陵傳給我的介紹短片,但她那種搖籃概念的舒緩手法還蠻有安全感,什麼都不去想之後,漸漸的就好像回到子宮裡一樣,只是單純的感受一切。我終於知道大陵為什麼卻步了,他擔心自己會進入大野狼模式,而她不是小紅帽,她有一種蠻不在乎卻又神聖不可侵犯的特質,沒有散發任何邀請的意思,甚至讓人覺得,若不禮貌的任意侵犯,下場不會好到哪裡去。這很難解釋,我不知道為什麼呢,只是會有這種感覺。我初始及偶爾生起的淫慾想像,也都很快就自生自滅了,因為總覺得找不到任何柴薪去餵養它。
她一開始有約略向我介紹,說人體由很大比例的水液組成,這種按摩想要使雙方一起如同悠遊水中,調整成同頻共震的律動,受到同樣震動的水份能激起共鳴與喜悅的浪花,促進體內和諧,像為樂器調音。「創造一種共同波動的關係體」,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