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黃盛
兔子送上一張小賬單 or 兔子派遣一隻小比爾
六
兔子丟了什麼﹖
愛麗絲猜想它丟的是她先前見過的那把扇子和那雙白色的羊羔皮手套﹐於是好意地幫它尋找起來﹐卻發現環境全都變了﹐池塘不見了﹐有著玻璃桌子和小門的大廳不見了。世界再次不再一樣了。
兔子看到了四處踅摸的愛麗絲,于是怒氣沖沖地沖她嚷:「哼,瑪麗‧安,你在這外面閒逛什麼?馬上回家給我拿一雙手套和一把扇子來。趕快去!」愛麗絲嚇得要命,也顧不上解釋牠錯認了人,立刻按它指的方向跑去了。
可能嗎﹖白兔有可能把愛麗絲錯認作牠的女僕嗎﹖假如我們願意換位思考一下﹐很多事情其實都不必大驚小怪。如果瑪麗‧安是個細小的白人女性﹐那麼把一個小女孩愛麗絲 (碰巧也是個白人) 錯認為瑪麗‧安不是沒有可能的事﹐因為人類在通常的情況下也不可能辨認個別的白兔﹐若然我們要求白兔能夠辨認個別的人﹐那便很可能犯了以人類為中心的成見了。
愛麗絲不是沒有這種成見﹐但嚇得要命的她沒有時間想得太多﹐開步便跑﹐走了不遠就來到了一幢整潔的小房子前,門上掛著一塊鋥亮的黃銅小牌子,刻著「W. RABBIT」44 (W. 兔)。
愛麗絲直接推門進入,急著往樓上跑,生怕遇上真的瑪麗‧安,如果那樣的話,還沒找到手套和扇子,她就會被趕出這幢房子。一心要找到一雙手套和一把扇子的愛麗絲卻在窗前的一張桌子上找到一把扇子和兩三雙小白羊羔皮手套。她拿起扇子和隨便撿起一雙手套﹐正要離開房間的時候,眼光落在鏡子旁邊的一個小瓶子上。這一次,瓶上沒有「喝我」的標記。但這個莽撞的小鬼頭拔開瓶塞就喝,因為她現在這樣一個小不點兒真的煩死了﹐而最近的經驗告訴她,每次只要吃一點或喝一點東西,總會發生一些有趣的事﹐所以她希望喝了那東西會讓她再「長大成人」哪。
這個想法是沒話說了﹐自從躍下兔洞之後﹐把所有的遭遇算在一起﹐喝了瓶內的飲料後會如愛麗絲預想般發生事情的概率事實上是非常高的。
但事情來得太快﹐喝了只不過半瓶子的飲料﹐哇噻﹐愛麗絲的頭已經頂住天花板了﹐逼得她要彎下腰來﹐還來不及後悔﹐一只胳膊肘又已經頂住門口﹐她的身體卻沒有停止生長的徵狀﹐她只得把一隻手臂伸出窗子,一隻腳伸進煙囪。
飲料的效用發揮得快﹐耗盡也快﹔愛麗絲的身體停止長大了。問題雖然不再惡化﹐但原來的問題還沒有解決欸﹗愛麗絲的身體還是卡在屋內 (和屋外)。怎麼辦﹖唉﹐樣子多難看﹗
沒辦法之下﹐愛麗絲如常地胡思亂想了好一會,一時自言自語,一時自問自答。外面傳來白兔喊叫瑪麗‧安的聲音卻把她拉回「現實」﹕「瑪麗安﹐瑪麗安﹗馬上把手套給我拿來!」已經把房子塞滿的愛麗絲被嚇得渾身發抖,最後連整座房子都抖動起來了。
白兔要推門入內﹐大門卻被愛麗絲的胳膊肘頂著﹔白兔繞到屋後﹐要爬窗進去﹐卻一聲尖叫﹐被愛麗絲的另一隻手摔了下來﹐然後是玻璃被壓碎的聲音。
外頭一陣喧嘩。
窗子裡是什麼東西﹖一隻胳膊﹗胳膊﹖有誰見過這麼大的胳膊﹖可它到底還是隻胳膊啊。不管怎麼說,它不該在這兒,去把它弄走﹗愛麗絲聽到白兔派遣其他僕從來弄走她的胳膊﹐嚇得她窗外的那隻手往空中亂抓了一把﹐然後是兩聲尖叫﹐和更多玻璃被壓碎的聲音。
外頭又是一陣喧嘩。
這時愛麗絲聽到白兔差使一隻叫「比爾」(Bill) 的動物做這做那﹐最後要比爾抬來一把梯。儘管一把梯不夠高﹐也無所謂﹐白兔催促比爾爬上屋頂去。 現在從煙囪下去。我不下去﹗你下去﹗我不下去﹗聽著﹐比爾﹐你必須下去﹗可憐的比爾﹐什麼事情都讓牠來做﹐愛麗絲對自己說﹐但無論如何﹐不能讓牠進來。愛麗絲接著聽到一隻小動物在煙囪內匍匐爬行的聲音﹐頂著壁爐的腳便騰出一點空間﹐待比爾靠近時狠狠地踢了牠一腳。
比爾飛走了﹗
外面的動物眾口齊聲地驚喊。
籬笆邊的那個,快接住牠﹗
最後﹐白兔想出了一個主意: 把房子燒掉!嚇破了膽的愛麗絲顧不了那麼多﹐大聲警告說﹐真的這麼做﹐我便放黛娜 (她家的那隻貓) 出來抓你們﹗外面突然間靜下來﹐久久沒有半點聲響...
然後﹐小卵石像一陣暴雨似的劈里啪啦地從窗子扔了進來。你們不許再扔石頭啦!外面又突然靜了下來。
這時﹐愛麗絲驚奇地注意到小卵石掉到地板上之後都變成了一個個小糕餅。愛麗絲的靈感又來了﹕只要吃上一口﹐定能改變現狀吧。
愛麗絲是這樣推理的:
如果我吃上一塊,我的身形肯定會發生一些變化;既然已經不可能把我變得更大了,我猜,它一定會把我變小。
這個論理 (argument) 有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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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即 「WHITE RABBIT」(白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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