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與幕府》，這本書提到荷蘭東印度公司執迷於保存紀錄，因此造就了近代世界上最大檔案的收集庫。他們有一個觀念，他們認為書寫是一項技能，跟火藥、鋼鐵一樣，都是屬於強而有力的科技。這種信念也讓他們在面對沒有書寫能力的其他民族時，感到自己更高等。他們深信語言是人類跟動物的分野，從書寫的角度來看，它劃分了不同文明程度的社會。
我在書上看到這樣的描述之後，是非常震撼的。書寫是我從小就學會的技能之一，這是一種從小學習到的、看似理所當然的技能，會把它認為是一種理所當然，也不會認為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技能，或去思索這個背後的由來。我並沒有感受到這樣的一個體系背後的力量。不過，當仔細去想，同樣是書寫的情境，你看著醫生在寫病歷，看著電腦公司在替你寫電腦器材的估價單，剛剛所敘述的兩種情境都是書寫的狀態，一樣都是使用文字，但在不同體系之下，文字書寫賦予不同的力量。那沒有辦法，或者是不知道這樣體系的人，會有一種被震懾的感覺，根本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麼。
有沒有試過看法條時，產生的那種若有所思但又茫然若失的心境？這種感覺，彷彿是坐在一間五星級大廚主理的餐廳，菜單上的每個字都認識，但就是不知道那道「盎格里豬肉佐荷蘭醬的巴塔哥尼亞風味燒烤」究竟是什麼滋味。是不是那麼回事？你的感覺沒有錯，我們正在談論法律條文—那種即便是母語讀者也能讓人眼花繚亂的文字迷宮。
法律語言，有人說它是中文裝上了邏輯加速器的跑車，不僅速度快，而且走的每一步都精準無比。在法律世界裡，每一個字、每一個標點，都像是一個精確的編程指令，稍有不慎，可能就會引發程序上的嚴重錯誤，影響的可能是人的財產、自由乃至生命。
別再因為看不懂法律文字而感到挫折，這不是反應你的能力，而只是說明，你尚未進入「法律語言」的體系內，僅僅如此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