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書推薦】游牧人生

游牧族＼車居族＼露營打工族，這群數以萬計，以旅行車為家，像候鳥遷徙般尋找季節性時薪工作的人有很多稱呼。作者為了精確呈現這個群體的生存環境、社群網絡、生活心態，以及迫使他們放棄固定住屋的社會經濟因素，自己也開起露營車。

她親身經歷睡在車上的夜晚，體驗過幾份工作環境極糟的時薪工作，每年拜訪車友社群的聚會，也花上幾年時間追蹤訪談幾個步入老年卻因為遭遇各種困境，不約而同選擇開車上路的阿公阿嬤。她的成品是這本內容詳實，極富人文關懷又不顯濫情的紀實報導。

游牧族是如何形成？

游牧族大部分的人口原先幾乎都是生活穩定的中產階級，在中年遭遇裁員又難以二度就業，在金融海嘯中滅頂，或是工作到六十歲才發現縮水的退休金根本不夠支應退休後的生計。他們選擇放棄繳不起的房租或房貸，搬到露營車上，透過逐漸壯大的游牧族社群網絡，學習車居生活：哪些停車場適合過夜、哪裡可以洗澡，討論有哪些可以應徵的時薪工作。

這個群體有多龐大？

因為游牧族沒有固定住處，在法律文件上幾乎都報假資料，所以這個群體是人口統計上的黑洞。經作者的觀察，搭配看準游牧族廉價勞動力的招募廣告，在她累積寫作資料那幾年（2014-2017）游牧族的人口數估計可能高於五萬人，且只增不減，因為不斷有更多遭遇經濟和人生變故的人加入。作者也觀察到這個群體幾乎全部都是白人，很可能是因為只有白人比較不用擔心住在車上被警察騷擾。

游牧族的生計來源？

美國露營地公司跟亞馬遜的「露營車勞動力打工專案」是游牧族最主要的工作來源，他們的徵人廣告都很假掰，標榜能在工作中交朋友、工作像度假之類天方夜譚，實際上要做的事情又多又雜，而且幾乎都是容易讓人受傷的勞力工作。但也難怪他們會看準游牧族大打廣告，因為對公司而言實在有夠賺：首先他們只需要旺季人力，招募臨時工就不用擔心資遣，來工作的人都自備住處，所以他們連員工宿舍的問題都不用煩惱。其次這些免洗人力出了工傷意外，大多都可以草草了事，也幾乎不會被要求改善工作環境。還有一個額外的優點是找中老年人當勞工，公司就可以得到雇用弱勢勞工的租稅減免。

游牧族勞工自然也知道這些，但他們需要錢，又找不到其他正式員工的職缺。在亞馬遜的員工通訊中有人寫得很清楚：「順其自然，不要抱怨，因為這不是我們的職業，只是一份季節性工作。」

車居心態：我們跟遊民不一樣

游牧族社群非常強調互助合作，大部分人都會聚集在亞利桑納州的沙漠小鎮過冬，每年去加州參加固定的線下聚會活動「橡膠浪人會」（Rubber Tramp Rendezvous），主辦人是鮑勃威爾斯（Bob Wells），他的部落格分享大量車居技巧和心法，許多人就是透過他第一次接觸並嘗試車居生活。威爾斯會在聚會活動上開設講座，跟新朋友老朋友一起討論各式生活問題，聚會上也時有自發性的表演活動，大家和樂融融地共享技術跟資源。這些活動的性質都很務實，不盡然都是像徵人廣告那樣正面到虛假的態度，游牧民們也會分享自己遭遇的心理掙扎，擔心親朋好友的眼光，很難承認自己的貧窮。作者發現這些人普遍有一種心態：我們是無屋可歸，不是無家可歸；我們是放棄遵從社會規範，對自己的命運做出自主選擇的人。

在我看來，人類其實是可以一邊掙扎求生、一邊保持樂觀心態……這並不表示他們刻意否認，反而是證實了人類在面對逆境時，顯然有能力自我調適、尋求意義和互相取暖。（p.219）

他們既不是軟弱的受害者，也不是毫無牽掛的冒險家。（p.219）

我之前看過趙婷改編的同名電影，現在回想起來她確實蠻平衡地呈現出游牧族在生活中經受的煎熬，與他們懷抱的自由。而且我才發現原來書裡面長期跟訪過的幾個人，後來都有在電影中亮相。我也蠻想知道武漢肺炎對游牧族的影響和疫後生活的改變，作者還有繼續跟游牧民朋友們連絡，不知她有沒有計畫再多寫點後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