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擊的巨人——無法靠邊站,就無法停止思考

更新於 發佈於 閱讀時間約 3 分鐘

《進擊的巨人》之所以是神作,我一直認為其中一個原因是,諫山創以足夠的篇幅去展現各方不同的觀點,互相對立的立場或價值觀一再呈現。


巨人裏的對立,不是非黑即白的對立,也不是其中一方優於另一方的對立,不,諫山創的巨人世界總是逼讀者去思考。


讀者跟着主線艾連,從牆內世界奮戰到牆外世界,由痛恨萊納是叛徒,到落入跟萊納同樣的處境,為了自己的族人,在敵國造成災難,導致大量平民死亡——一切都是不得已,兩邊都可恨又可憐。這樣的立場反轉,一再拆磨讀者和多個角色:賈碧一直視牆內世界是惡魔之島,到了牆內卻一再被好心人救助;阿爾敏和柯尼為阻止地鳴,必須搶奪唯一的飛機,結果殺了昔日調查軍團的夥伴,下手前被怒斥為叛徒。


彼此的立場和信仰不同,故事逐漸展開,厚度累積,到後來竟難以分辨正邪好壞。


漫畫第71話「旁觀者」,這是早期一次不同價值觀的呈現,我覺得非常重要。


這一話揭曉了訓練兵團的夏迪斯教官,原來是上一任的調查兵團團長。夏迪斯在這一話交代回憶:他是艾連爸爸、媽媽的朋友,見證着艾連爸爸、媽媽相識戀愛結婚,而其實他自己一直暗戀着艾連的媽媽卡露拉。


一次牆外調查回來,再一次死傷無數,有人開始抱怨夏迪斯無能,認為艾爾文較有能力。


夏迪斯反省自己的無能,這時候他遇見卡露拉,她正抱着小小孩艾連。卡露拉問候夏迪斯,又問他:「你打算持續做這種事情一直到死為止嗎?」


夏迪斯動怒了,對卡露拉大吼:「你知道為何平凡人甚麼都不做卻能夠長命嗎?就是因為他們缺乏想像力!結果直到死前都無法找出比自己性命更有價值的事情,所以對混吃等死的一生也不會感到羞恥。豐功偉業……絕對不是安於平凡的人能夠做到的。你應該連理解都很困難吧,就連皮毛都無法理解。」


簡直是第1話艾連向偷懶喝酒的駐紮兵團漢尼斯叔叔說的話:「也許有人覺得,就算這輩子都無法踏出城牆一步……只要能吃、能、還活着就行了,不過……這麼一來……不就和家畜沒兩樣了嗎?」


調查兵團可說是《進擊的巨人》的主角團,為自由,為探尋世界真相,即使敵人是巨人也勇往直前,超級熱血。可是,《進擊的巨人》不止於此,諫山創在這裏讓卡露拉代表平凡人的角度,說了一番很重要的話:


「一定要特別才行嗎?」

「非得得到別人的認同不可嗎?」

「我就不這麼認為。」

「至少這個孩子……就算不偉大也無所謂……也沒有比別人優秀也沒關係……」

「因為……你看看他。他是這麼可愛。」

「所以我覺得這孩子已經很偉大了。因為他誕生於這個世界。」


身為媽媽,一看就知道是教養書裏常會提及的重點,無條件地愛孩子,孩子不用優秀、特別。這代表着,任何一個人在出生那一刻起,生命自有其價值,不必證明。


正是卡露拉的這番說話,我覺得《進擊的巨人》比一般熱血的少年漫畫層次更高,用足夠的篇幅去呈現和尊重不同的價值觀。


YouTube上有一段很厲害的剪接,在調查兵團之歌《自由之翼》後,接上了卡露拉的這一番說話:https://www.youtube.com/watch?v=IJ1zJIfyAXo


看得我雞皮疙瘩。


這也讓我想起Barbie導演Greta Gerwig改編小說《小婦人》的電影,加了一句原著沒有的對白,以結婚和平凡家庭生活為夢想的大姐,對夢想當作家的二姐說:「我的夢想和你的不一樣,但不代表它不重要。」


安於當一個平凡人,或勇於追求超越自己,都是每個人重要的夢想,不必去否定他人。


也是因為艾連媽媽的這番話,無條件肯定了所有平凡或不平凡生命的價值,大結局裏艾連啟動地鳴,屠殺人類,更覺痛苦。


當我們不能只站在某一邊,必須投入到另一方的立場時,就無法輕鬆地停止思考。《進擊的巨人》就是這樣的作品,逼得讀者一再同理,拋開自己的立場去同理另一邊,然後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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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rino麥利諾羊的沙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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