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瘟疫時代,封城、防疫、口罩的陰影如影隨形,
何曾想到,能在戶外不受拘束的大口呼吸,都是一種難得的自由?
不自由,學生在視訊鏡頭中哀嚎著,好想打球啊!
老師我也只能苦笑,蝸居在家的日子,我的透氣時光就是走到陽台,看著樓房間隙中的狹窄藍天。腦海裡還應景的浮現清宮劇裡嬪妃的台詞:入了宮,每天看著的就是這四四方方的天。
不自由是肉體的束縛,
但仔細一想,就算沒有疫情,又有幾個人在這世上是真正自由的呢?
你,擁有過自由嗎?
我曾以為18歲後跑去異鄉讀書,我就自由了,
彎彎繞繞了這麼多年,才發現自己只是個風箏,飛來飛去,飛不出線長的極限;
可若真是斷線了,風箏又將軟弱跌落。
就像背離社會約定俗成的價值公約,又有多少人承擔得起斷線的後果?
自由?好個任性的詞彙。
「老師,你說的話,讓我想到進擊的巨人。」學生說:
「艾連說,在牆裡,我們都是不自由的。」
是啊,在漫畫裡,作者奇想了三道城牆,擋住了人類的生存。
但在現實生活中,我們又有哪些牆,限制了我們的自由?
學生們說了很多,萬里長城是牆,網路審查機制也是牆,美墨邊境也是牆,
而有個孩子說了:人心。
人心是最高聳的牆。
關於這點,莊子很明白的提出了:人類的不自由,最大來自於心。
人受限於框架中,以致看不清全局,自限自溺,痛苦憤恨。
而這些框架,莊子說,可概括為三方面:
#第一項,空間限制:井蛙不可以語於海者,拘於虛也。
你相信宇宙有其他生命體的存在嗎?
你相信有其他空間的存在嗎?
我們常常說「眼見為憑」,但一雙肉眼真的可以照見大千世界?
所以在科技提昇前,人們曾相信地球是平的,相信地球是宇宙中心,
任何提出不同假設的人,往往被視為邪說於以剷除。
但眼睛看不到的,就能說不存在嗎?
#第二項,時間限制:夏蟲不可以語於冰者,篤於時也。
學生們很常問,我學這個有什麼用?
這個大哉問很難回答,所以老師有時只能說「以後你就知道了」。
不是故意混過答案,而是真的時機未到,
才十幾歲的孩子,要如何跟他解釋中年以後的經歷和心境?
不是欺負孩子愚昧,而真的是──時機未到。
又或者,我們常用現代的觀念批判古人,那是迂腐封建禮教,這是陳舊四維八德;
殊不知,我們對各朝代的背景知識其實相當薄弱,對其時代的理解甚至只建立在戲劇歪傳中。
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批判巨人,這是否也是一種受限時間的傲慢與無知?
最後,也是最難溝通的──
#第三項:偏見限制:曲士不可以語於道者,束於教也。
對於「曲士」──那種見識鄙陋的人,你很難跟他講什麼大道理,
因為他受限於世俗偏見中,無可自拔還自以為是。
xx是錯誤的,oo才是正確的。
在「曲士」的眼中,世界就是二分法,非黑即白(或者你也可以替換成別的顏色)
有一句話正是這種二元對立的產物──「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於是,世界只剩下了兩種顏色,兩種選擇。
賈碧,是《進擊的巨人》第四季中最受爭議的角色。
她只是個十五歲左右的孩子,卻早已被祖國瑪雷培育成戰士。
她的身份低微,身為次等民族「艾爾迪亞人」,
只有為國家拋頭顱灑熱血,獲選為戰士,成為「榮耀瑪雷戰士」,
才能為家人爭得較好的生活,提升一點點社會地位。
對她來說,艾爾迪亞人之所以被各國歧視唾棄,
都是一百年前躲到島上的那群「壞艾爾達亞人」害的。
歷史課本都是這麼教的,島上那群惡魔罪惡深重,害慘了她和她的家人。
偏偏,她陰錯陽差的流落到惡魔之島,
被迫和惡魔生活在一起。
她無法理解,島上少女卡亞為何要收留她?到底在打什麼壞心思?
卡亞也法理解,為何島上的艾爾迪亞人要承受各國的敵意?他們到底做錯了什麼?
二人發生爭執,賈碧激動吼道:
「不管你們如何裝出善人的模樣,都無法擺脫你們過去所犯的罪。」
「一百年前,你們的祖先所犯的罪是多麼的嚴重!」
「這是普遍的歷史觀!」
對此,卡亞只淡淡地問:「你的國家是這樣教育你們的嗎?」
「你說一百年前,那麼,現在的我們到底犯了什麼罪?」
賈碧這個女孩,大概是《進巨》中最顧人怨的角色。
她熱血執著,信奉祖國教育的每一個信念。
她勇敢保護著她的故鄉親人,提著槍隻身就衝往敵營意圖同歸於盡。
她對從小所受的教育投以近乎宗教般的狂熱,深信不疑;
當她被俘虜時,她激動、瘋狂,視主角群為敵,且嚴重傷害了主角群。
讀者們討厭她,「賈碧必須死」還變成搜尋關鍵字。
可是,賈碧的形象又是多麼熟悉啊?!
憤怒、單純、偏激、執著,自以為是的正義,
非黑即白的二元判斷。
深信著自己就是正確的,對敵營極力否認;
在我們的生活中,賈碧根本無所不在。
甚至,因厭惡而高喊「賈碧必須死」的那刻,
我們會不會就是另一個賈碧?
莊子說,無知就像是從未見過大海的河伯,
得意洋洋,以為天地都站在自己這方。
直到,他的世界觀被更強大的力量震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