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體化無限制膨脹,人們寧願要與人連結卻不要負擔,於是人們唾棄了一生懸命,敷衍着一期一會,人的千萬次會晤本身即是終點,再沒有茁壯成堅穩關係的可能性。最核心癥結點在於自由與安全之間的拉扯,它們位處於光譜兩端,卻同樣皆是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趨性。
我們一方面渴望不確定性,讓那未知神秘、驚奇喟嘆物事輕懸着心弦上飄;可是另一方面,人又希冀有個穩定住所,能在其中囤積自我、置放安心而深深紮根於某個地方,此一上一下的拉扯越形激烈,成為個體永恆焦慮的裂縫。
愛情,兩者並非是商品彼此端詳,兩者反倒都是未完成品,必須在相遇過程中煉鑄雕塑而完整,迎向開放未知,而那筆劃近似命運──「命運是最崇高的人類情狀,將恐懼和喜悅揉和為一,難以分離。」
於焉不確定性便像是張樂透彩票,你意欲刮開自己幸福未來,但同時也可能蒙受痛苦風險。
若愛的不安全感來自於分離,那我就永遠將你帶在身邊,修改你成為我所不可分離的一部分。
「無法當我的連體嬰,那就當我的複製人!」
手機雖然能夠聯繫不在場的人,但對於那些保持接觸的人們,手機反而使他們保持分離,提供一個得以遁逃藏匿的堡壘。
那些在火車上返家兒女總拿着手機低語不輟,似乎有許多話想說,但回到家之後卻又馬上躲回房間裏,「那些閒聊不是序曲,而是替代品」。
家庭意義遂漸被改寫,它不在是意見交流、儲存關係的溫馨場域,僅是了物理上分隔的孤獨空間。我們致力於與不在場的人保持虛擬關係,無論是透過電子郵件、或在 IG 點個讚。我們沒有充分關注那些與我們實際在一起的人。
經濟層面上,市場經濟依循的聖經條文是「人類的快樂隨着越多錢的轉手而成長」,下轄經濟理論中假設存在、以理性自利為主的經濟人和消費人,排擠掉那些非市場經濟,意欲回到懷舊類烏托邦的無政府主義者。
然而,前者短促流動的交流無法深化關係,商品之間的交易換置不曾(solidarity)強化連帶,無法如同以團體為主要經濟中心那樣,可以產出彼此幫助、注重人際承諾、權利義務相嵌合的道德經濟。
雖是現代社會中看似不疑的準則,但實際上它卻是與我們慣常的自利原則相抵觸,兩者矛盾如何能夠並存於文明生活?
因愛鄰如同愛己,使得人類自人的動物性中誕生,使本能轉為道德界域,而人會因為希望擁有被愛的證據而後才能自愛,即意識到自身是被需要的,人才能進而同情他者,回推愛鄰舍的重要性,重疊於自利領域。
這信任愛憐他者原先是自然運作下的慣性,但今日社會卻意圖反抗信任,讓此類泛道德性的連帶無法建立。而為何信任無法建立?城市生活的變革或許佔了很大原因。
城市是分層的,上層菁英擁有新型態的治外法權,他們多半掌握了都市的蛋黃地帶,並以樓層、圍欄、保安等制度保護自身──他們「處於」該地,卻並不「屬於」那個地方;下層居民因社經地位無法脫離土地,只能限於此地,與菁英餘留下來的廢棄物為伍。
這廢棄物並非指實際的垃圾,而是剜去精華的所有事物:那些公共空間、空氣品質、制度罅隙皆盡殘敗,而因下層居民無法離開,他們勢必對此感到不滿,進而想要以政治手段改善。
而這齟齬便來自於:上層者
並不在地,他們對於地方並無眷戀,也感到無關緊要,反正必要時候他們總能拋棄資產重植於他地,所以那些議題上少見菁英傾注力量維護地方。問題是,許多爭議是隨着全球化而來的,搶佔資源、販賣利益等跨國複合集團瓜分城市。
下層居民
完全如蚊蚋般被碾壓,他們僅有的資源只能讓自己活下去,罔論投注公共事務,但同時,他卻是最深受其害的「在地」居民。於是城市成為了全球性問題的傾倒場,而全球的問題,沒有在地的解決之道。
脫離者與被棄者之間的隔閡越行嚴重,將導致諸多社會層面畸形發展。比如說,因上層階級不斷建立出自身領地,城市正面臨着一場「空間戰爭」,以灑水噴頭、座椅中間凸起橫槓、隱藏式入口、監視器、保全等制度器具縮減下層居民的使用空間。
因他們不願與之為伍,渴望離陌生人越遠越好,然則沒有共享空間,便沒有共享經驗;他們二者能夠接觸的機會越少,對於面對他者的交際技巧、底蘊認知便會逐漸衰退,進而又愈發恐懼的惡性循環。這使得城市存在着永久陌生人群,永遠無法透過處在同一空間交流,成為上層居民心中無法剔除的焦慮來源。
最後將視域縮放到全球視野,那些在城市中流離失所的底層居民,類比在世界尺度,便是失去國家庇護的難民。他們在現今主流主權中被視為非人,相較於「公民」來說,流離失所者被唾棄、噤聲、丟棄、抗拒,狼狽得就像是動物性存在。
所謂主流主權,即是建立在領土、民族、國家這神聖三位一體的想像上,任一不符合規範的主權,像是沒有民族國家的領土、沒有國家的民族、沒有民族的國家都會被目為不正常,而其所轄下的子民便被拋擲到無主地上,被定義成新的反叛演員,仇恨政治的票源提款機。
最為弔詭者是為難民處於拘留營的狀況,他們被侷限於永久暫時性裡,一種持續凝固、凍結的短暫進程。在當中「時間無法造成質變,它凍結在那個沒有名字的時間裡,不再是歷史」,前身份糾纏不定卻又無法獲致新定位,他們被置入生命洪流中,卻沒有社會角色的錨定──難民,成為現代的最先體驗者。
未來將會概括成建制者與局外者間的衝突,每個人都想要佔據高位,掌握資源便得以創製遊戲規則,可以將對方批判成局外者,連在同一地位平等討論爭辯的機會都剝奪。
當我們對彼此爭求一個能說服自己的理由,「真理是一種具有明顯鬥爭性的概念,它的誕生,來自拒絕和解的信念之間的衝突」,真理被遮掩成一則假議題,承認我們並不真的對甚麼崇高形而上感興趣,剖開裏頭都只是包藏着要辯倒對方的惡意,是這時代對真理的新定義。
研究發現在200個國家的實證調查中觀察到,當政府和各種社會團體限制宗教自由時,暴力迫害、衝突、不穩定和恐怖主義的可能性就會增加。
真正真理不可能有一解,因那樣所有爭論皆會消失,而人們慣常稱呼的真理僅是藉由擁護我們的真理,來攻擊與指認對方的真理實是草包,所謂真理僅為欲建制者手中的虛假權杖。
從古時老子所言的「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到現今的現代性,汩動不歇、潤澤萬物的睿智認知被寄蘊成另一種現代想像,不只如現代性這般龐大字眼包裹着我們,也泌滲進人的內在,改變了我們認知與處理關係的準則。
追根究底,最核心點在於彼此之間的樞紐開始浮動,比起之前世代,你我聯繫愈加飄忽,個體如此,推演到社會層面上亦是此原則的增幅表現,於焉萬事開始流動不已,奔騰流向下一個新現代...。
人類生來就有生存本能,從我們生命的一開始,我們就一直在安全和自由的對比需求之間搖擺不定,兩者將我們拉向不同的方向。我們對自由的幻想正在破壞我們自己的安全感。矛盾的是,只有當我們看到自由時,我們才能找到安全感,如果安全感令人窒息,它又會讓我們尋求更多的自由。
我們的感受和行為很大程度上是我們過去為保護自己而製定的應對機制的重演,學習如何擺脫這種制約並轉向更有成效的信仰至關重要。或許,為了調和這兩種需求之間的緊張關係,我們需要重新調整我們的期望,讓自己活在流動的狀態中,讓水在容器中形成形狀。
上帝創造了人類,並賦予了人類自由。上帝希望人類能夠自由地生活、自由地選擇自己的道路。上帝是人類的保護者,他會保護他的子民免受傷害。上帝希望人類能夠生活在安全和平的環境中。
哥林多前書10章23~24節,『凡事都可行』,但不都有益處;『凡事都可行』,但不都造就人。無論什麼人,不要求自己的益處,而要求別人的益處。的確,上帝沒有把我們人生所有的抉擇,都精心細微地將各項瑣事放在人生的腳本裡,相反地,祂給我們許多的自由選擇。
上帝能帶給你一種更棒的平安,讓你時刻都有安全感。耶穌在約翰福音14:27說:「我留下平安給你們,我將我的平安賜給你們。我所賜的平安,不像世人所賜的。你們心裡不要憂愁,也不要膽怯。」
心靈的滿足和安全感,不再是倚靠屬世的權柄,而是在基督裡所擁有的屬靈權柄,過一個施比受更有福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