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泰北邊境聽他們不再唱：回家是夢裡的呼喚

1949年到1954年間，一支孤軍從中國雲南退到緬甸，又再退到泰緬邊境。後來他們和他們的後代，在泰國、緬甸、寮國的交界處一帶，落地生根，直到現在。

　　身為一個八年級生，我所知道的歷史都是課本和老師教我的。如果不是因為緣分輾轉帶我走進泰北，也許我一生都不會知道這個地方。但也因為走進泰北，才使我想讓更多的年輕世代知道，在遠方，有一群人是我們的家人。他們仍守著儒道文化，唱著中華民國國歌；他們腳踩泰國土地，口裡說著中文，望著回不去的祖國。

　　如果你讀過《異域》，一定會對這裡充滿興趣。而我卻是來到泰北後，對這裡的歷史文化很好奇，才讀了《異域》。書中那批第一代孤軍，現今大部分都已離世。他們為了國家奮戰，卻被國家遺棄在遠方。流落異地的這群人，還幫著泰國打仗。幸好泰國九世皇寬厚，給他們一部份人身分，讓他們能在泰國生活，有了新的家。現在他們的後代，有些是我的上司、同事和學生。

　　我在泰北的一個華人村當志工老師，剛開始走在村子裡，感覺就像走進台灣東部的原住民村落。房屋建設不多，很多小雜貨店林立，村裡只有一間便利商店，是志工老師們的綠洲。村民們說著中文、泰文、雲南話，還有少數民族自己的方言，什麼是文化大熔爐，真的要親眼見過才能體會。在這裡的生活很純樸，吃著粗茶淡飯，在山林間當閒雲野鶴。有時候看著村民們的日常，就覺得這也是一種很美好的生活方式，在都市久了，來這裡才學會什麼是生活。

　　和當地人的相處也很有趣，當然我最常接觸的對象是老師和學生。年邁一點的老師，就像一本活歷史，他們走過被泰國政府壓迫的時代，走過沒有身分，躲躲藏藏的時代。他們仍舊以身為華人而自傲，他們唱著「梅花」和「中華民國頌」，唱著回家的呼喚。戰爭已經結束了，可是他們對祖國的愛沒有減退，即使他們被遺忘在這裡。

　　那麼學生呢？現在的學生對泰北的歷史也沒有全面性的了解，大多都是聽爸爸和爺爺那輩的故事聽下來的。那麼他們對台灣有什麼想法呢？他們對台灣很嚮往，想到台灣念書的比比皆是，有的卻苦無身分，大多是礙於經濟負擔。老一輩常常跟他們說台灣有多好，來到這裡的台灣志工，也常鼓勵他們到台灣讀書。我才發現，對新一代的孤軍後裔來說，台灣是一個可以實現夢想的地方。家，已在泰北了。

　　現在，他們還想家嗎？

　　也許泰北才是他們的家，而中華民國，是遙不可及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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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寫於201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