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直稜線與山徑,我橫躺在路邊的落葉上,身邊仍圍繞著挺立的櫸樹。好久以來,我們一直是夥伴。但這樣的日子啊,已經過去了。
今天森林裡人好多,遠遠近近,聲音飄在四面八方的空氣裡。我猜測,只要改變了姿勢,不再直挺挺地站著,不再引人昂首看我伸展的枝葉,我就不再是人們眼中的「一棵樹」。一整天,絡繹從我身邊山徑走過的人們,沒有因為我而停留或談論。除了這個穿綠色外套的男子。
穿綠色外套的男子先是經過但又折了回來,看著我,他問:樹為什麼倒下?
他攀爬到我的軀幹上,從根部一直走到最遠的樹冠。「大約20公尺,應該有50幾年。
他跟同伴形容我是直挺的樹木:「又高又直,但是長錯了地方。」因為我「靠山徑太近」,又「離夥伴太遠」。
今年夏天天氣太好,樹葉急忙汲取陽光,枝幹蓬勃長大,過重的樹冠產生的槓桿作用,把靠著山徑只著淺土的根部整個拉倒了。可是!在我的童年,我並不長在山徑旁,是山徑走過來靠在我身邊。我們所有的夥伴爭相長高,為了爭取更多的陽光雨水,讓枝葉更茂盛。我努力遵循這設定好的生存規則與目標,但卻沒有人告訴我,得要因為山徑而作改變。
我是誰?我為什麼倒下?我身上沒有紅色的數字記號,既不是有人要買我成材,也不是因為疏伐而被挑選。我就是因為山徑的靠近,因為夏天的美麗,因為持續的努力,所以倒下。
真的。森林裡真的有一棵樹倒下。因為那個穿綠色外套的男子看到我,他問:樹為什麼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