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給未來，楊牧思想的航海圖】之四：不在場的作者，透過記憶而存在

2023/12/05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文字：黃百晟 / 攝影：謝程雁、許晉榮

楊牧被譽為最有希望榮獲諾貝爾獎的華人詩人，其融合人文與自然、縱橫古今東西，且創作、翻譯與研究並行的淵博學識，一般讀者若想深入理解，則需《同樣的心：楊牧生態詩學、翻譯研究與訪談錄》這樣一塊敲門磚，作為楊牧浩瀚思想汪洋的導引航海圖。本書收錄曾珍珍訪談楊牧的重要紀錄與多篇研究賞讀，在他們接連辭世之後，更成絕響，分外珍貴。

本書新書發表會台中場次特別邀請中興大學邱貴芬、詹閔旭兩位教授，與陳夏民、顏少鵬兩位總編輯，暢談《同樣的心》在台灣文學中的重要位置。期盼讀者能認識到這些背景不同、專長各異的台灣文學前輩們，亦能沉浸於他們對台灣文學的真摯與熱愛，深受鼓舞，體悟：此刻，我們有同樣的心。

以本書為軸心，此次座談旋繞而出的重要面向在於——以《同樣的心》的成書歷程，喚起大師身影，引領聽眾走進本書的生命軌跡。

▉（不）在場的作者，楊牧學的要角

邱貴芬表示，這是一場非常特別的新書發表會，因為這本書的作者已經不在了。「盛浩偉說過，存在是在記憶之中，如果沒有記憶就沒有存在。」邱貴芬認為，出版曾珍珍這本書與舉辦這場座談會，便是我們記憶她最好的方式。

隨即，邱貴芬說明了書籍名稱，「《同樣的心》是什麼意思呢？『同樣的心』來自楊牧的一首詩〈故事〉。」邱貴芬朗讀全詩，提及了潮水的意象，也就是記憶。詩中的白鳥意象等同知音，曾珍珍的確是楊牧的知音，早在兩人同在東華大學教書之前，曾珍珍便曾隨楊牧深讀貝武夫（Beowulf）、莎士比亞（Shakespeare）一路到葉慈（Yeats）……等大師經典作品，是一生隨伺在楊牧左右的弟子，理所當然在「楊牧學」中扮演重要角色。

邱貴芬補充，《同樣的心》這整本書都在詮釋楊牧詩作，也因為珍珍是楊牧知音，會知道許多人都不知道的細節或創作軼事，就像是「〈故事〉賞讀」這一篇的第一句話：「這首詩寫於1994年，像一封短簡，致遠方知音，懷念曾經聚首清水灣為人文理想同心付出的時光。」該篇也談及葉慈早年詩作〈白鳥〉，曾珍珍於結語這樣寫道：「異代詩人同心契合使用『白鳥』象徵，恰恰印證了這首詩所誦詠的：知音，知音，靈犀相通！」

▉　成書經歷，宛如（實踐）一首詩的完成

曾珍珍過世之後，須文蔚（詩人、國立台灣師範大學國文學系教授）蒐集其遺稿，並取〈故事〉末句「我以同樣的心」做為書名，以此點出曾珍珍身為楊牧知音的重要存在。本書在國立東華大學楊牧文學研究中心協助下，協議由逗點出版。然而，2018年時逗點才出版曾珍珍、李永平兩位創英所恩師的紀念文集《最後一堂創作課》，陳夏民表明「其實直到現在下意識還是排斥的」，並以「運動員的運動傷害」來形容自己的心境。「考量許久，最後跑了一趟東華，與許又方、許甄倚兩位教授深談，才下定決心接下任務。」在考量書籍專業之後，陳夏民選擇邀請方寸文創的總編輯顏少鵬擔任這本書的主編。

顏少鵬表示，陳夏民是在2020年找上他的，但顏少鵬起初並不想接這個案子，他笑說：「我已經踏入俗世很久了，已經很久沒有接觸這麼學術氣質的書了。」不過有感於夏民的心意，當時顏少鵬亦陷入沉思。

思慮再三的過程中，某日他在自家書架上瞥見《洛夫與中國現代詩》這本學術書籍，他回憶起2002年於三民書局任職時，曾以編輯身分從頭到尾仔細校閱過一次。這本書令顏少鵬不禁思忖，如果藉由一邊編輯《同樣的心》，一邊試著找回當時的感覺，也不失為極佳的契機，「我也曾經當過一陣子文青的。」顏少鵬說。在這樣想法下，他決定接下這個挑戰。

關於成書的過程為何橫跨了一年多這麼久？顏少鵬認為有兩個主因，第一是因為這本書對於陳夏民有著特殊意義。這本書的完成，也意味著陳夏民對曾珍珍老師情感的一個逗點或句點，因此他並沒有催促顏少鵬要盡快完成這本書；第二個原因來自於這本書在編輯過程遭遇到的一些困難。

顏少鵬提到，這本書作為一本學術書，架構、書名已堪稱極佳的完成狀態，因此起初他認為只需修正錯字、統一體例，便能達到編書的要求。然而當他開始逐字閱讀時，便發現必須正視處理的問題一一湧現。在曾珍珍老師的原稿中，有些引用的詩句或文章，與楊牧在原作中呈現的模樣不同，如此顏少鵬就必須去查證出入或錯誤究竟是發生在哪個環節。為了讓這本書以相對完美的姿態問世，顏少鵬盡可能找來了所有可取得的資料，光逐字閱讀就不下五遍，之所以如此慎重一一進行校對，只為了讓它更加完善。

「即使這麼努力了，隔壁這位還是能發現錯誤。」顏少鵬指了指身旁的陳夏民總編，引來一陣哄笑。顏少鵬說，「一本書不可能做到百分之百完美，但必須要讓它趨近完美。」

陳夏民提到，出書前夕，進入書籍印刷階段時，他決定包收縮膜、不放書腰來保護這本書；但是為了能讓更多人認識曾珍珍，陳夏民決定在封面上放上頭銜，「可是如果她今天還活著，如果要出書，應該不會喜歡這麼長的頭銜。」陳夏民回憶恩師曾珍珍是一位非常謙虛的老師，拍照的時候永遠站在最旁邊，「而這就是我有時候會為她抱不平的地方。」陳夏民覺得，曾珍珍老師的光芒很多時候都被忽視，這也是他做這本書很大的動機，想要讓更多人認識曾珍珍，了解到她所付出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