癖好,乃經過長期的醞釀或重複,形成對某些事物或動作,有著不可剝離的習慣與依賴。
張潮在幽夢影書中提到:花不可以無蝶,山不可以無泉,石不可以無苔,水不可以無藻,喬木不可以無藤蘿,人不可以無癖。明末張岱也曾言:人無癖不可與交,以其無深情也。
話雖未必絕對,但意謂癖好能映襯個人性格特徵,使其更顯鮮明,否則缺乏趣味、缺乏生機。據此,寫作的人,在有意無意下,便會養成一些特殊的習慣,我們稱之為:『寫癖。』雖然有些是『怪癖』,登不了大雅之堂,但到了文人這兒,可就都是靈思泉湧的獨門秘笈了!
就像有人一定要用手,不停搓捻身上的贅疣才有文思;有人或煙、或酒、或茶、或咖啡、或零食,才能在吐納與吞嚥間,生出文采;也有人在寫作空間裡,習慣有個聲音陪伴,廣播、音樂都可。
寫癖猶如帶有強迫症般,少了這個步驟,便無法好好地完成一篇文章。即便現在是敲鍵盤時代,不少人在寫作時,仍保留與旁人不同的癖好,癖好若受阻,就如腸子堵塞般,靈感便無從而來,那麼瞭解各大家的寫癖,便成了一樁閱讀樂事。
朱白水提到自己,一邊豪情的啃著鴨翅膀,一邊翻閱剛寫好的文稿,常令其文思泉湧,寫作不輟。
溫小平有著寫稿五部曲:準備紙筆、賞鳥、啜吸幾口鮮花的馥郁、挑一卷音樂帶、靠在椅背上,讓自己神遊,等氣氛醞釀夠了,便可大筆一揮,洋洋灑灑訴盡千古事!
湯為伯自認寫作時有四個怪習慣:走路擬腹稿、寫稿地點必須空氣暢通及光線透明、喝涼開水是靈思的泉源、堅持吃飽飯及夜晚不寫稿。
六月則鍾情於廢紙堆中現文采,甚至擔心,如果哪天手邊沒有廢紙可資利用,是否會思路堵塞,靈感也隨之枯竭哪!
林永昌將聽火車的「切恰」聲,視為靈感的源頭;火車輪子與鐵軌的摩擦聲,以及車廂與車廂間那個「詹天佑接頭」的摩擦聲,好似有一種不可言喻的魔力,他的心隨著切恰,走入非常輕鬆、舒適、滿意、喜悅的境界裡,便能文思泉湧!
胡坤仲非在乒乓球桌寫作不可;劉錦得水果香煙擺滿桌;小民必須吃著零嘴才能反芻文句;柯錦鋒寫作時拒接電話與訪客;魯夫衣服脫了靈感才來;方寧習慣在深夜才得靈思;還有康子瑛只要太座不在身邊,才敢大方地用字遣詞。
蒔緣不是大器名家,也沒有曠世巨作,只因酷愛寫稿、寫詩、填詞,倒也養成了一種,說出來著實有損形象的癖好:『我必須在一個大大的、且搞得很亂很亂的桌面,才寫得出東西來。』桌面有雜誌、書籍、縫紉機、飲品、零食…
我在翻閱雜誌時,吸收別人苦修的功力,以強化自己的寫作修行。我在縫紉機一縷縷絲線的行進中,為自己的思路抽絲剝繭。我瞧著篩過盆栽枝枒間的一抹光線,僥倖也能得到一點靈感。咖啡、酒、茶都能讓我更加進入唐詩宋詞的意境,就連喝多了要去廁所,走動間的思考,都是我無數次思索替換詞句的好時機;即便將電腦切換追劇模式,眼睛盯著螢幕,腦袋裡還是在細細雕琢能夠神來一筆的字句。桌面上這一團亂中,我就像個撥開迷霧的光明使者,總能乘隙找到那被隱藏在後的寶藏。
不寫作自然不會有寫癖,如果癖好能讓作者靈思泉湧、字字珠璣,即便是上不了檯面的癖好,於一個酷愛為文者而言,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