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識情滋味（第七章）

第七章  燈火闌珊處

「說吧！」傅彥平一頭霧水：「說什麼？」「你的真命天女。不要跟我講到現在還沒出現。」宋絮菲微笑著。傅彥平抓抓頭：「幼稚園的算嗎？」宋絮菲給他逗笑了：「青梅竹馬也算。」「我沒什麼青梅竹馬，高中同學裡倒是有喜歡的人，不過對方應該是對我沒興趣。」「你表白過嗎？」「沒有，我沒膽子。怕說出來被拒絕。」「嗯，但是不說的話，你永遠沒機會。」宋絮菲將頭髮掠向一邊，看向遠處。

  傅彥平陷入沈思，他對自己一向沒自信，從來不曾對任何女孩表白過，是愛在心裡口難開的那一型。為了轉移尷尬，他把問題丟回給宋絮菲：「你呢？名校的學生都是品學兼優的學霸，何況你又這麼漂亮......。」傅彥平實在很不懂得如何讚美異性，生性樸拙的他始終奉行的是孔老夫子的：「巧言令色，鮮矣仁」。能這麼說已經是近乎他的極限了。「我漂亮嗎？」宋絮菲單刀直入，一雙黑白分明的妙目盯住了他。傅彥平像是被施法術釘到了牆上，訕訕地說：「......漂亮啊。」差點沒說出跟我媽一樣漂亮。「如何漂亮？」傅彥平沈住氣，侃侃說道：「你很有智慧，說話的樣子十分有自信。眼睛很大，站在台上顧盼生姿，英姿煥發。」宋絮菲忍住笑，搖搖頭：「你在背書嗎？哈哈......說來說去還不是辯論會那一套。人生又不是都在辯論，那不是我最喜歡的自己。」

  「那你喜歡的自己是什麼樣子呢？」傅彥平問。「我喜歡自由，喜歡笑，喜歡哭，喜歡收到小禮物時那份意外的驚喜，喜歡受到感動時淚流滿面，也喜歡睡到日上三竿，然後邋里邋遢地吃早餐看報。」宋絮菲說罷望向傅彥平：「你不會跟我說教吧？」傅彥平搖搖頭。宋絮菲點了點頭：「幸好。我老爸老媽已經夠愛說教的了。」傅彥平嘴上回答，心中此刻想的卻是他後來回贈她的期中考補品。她說的小禮物，也包括這個嗎？

  相對無語，靜默中唯有池畔的蛙鳴依然聲聲作響。傅彥平再度接續話題：「那麼，你談過戀愛？建中的？」宋絮菲皺了皺眉：「為什麼非得要是建中的？」「建中、北一女不是門當戶對，天作之合嗎？」「刻板印象。」宋絮菲接著說：「有過一個，不過他畢業後到史丹福大學去讀書了，漸漸地沒再聯絡，這段感情應該是吹了吧。距離實在是個問題。」說著落寞地點了點頭。

  「聽過『夢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嗎？」宋絮菲偏了頭問。傅彥平眼珠子轉了半圈：「嗯，李清照的詞？」「辛棄疾！」宋絮菲糾正他。「......我還在找那人，卻不知那人是否正在燈火闌珊處。」她的兩隻小腿在長椅下不斷前後擺動。

  「戀愛是大學必修三學分之一，我相信你一定找得到。」傅彥平自認說了一句得體的話。宋絮菲低下了頭，垂到讓頭髮蓋住了臉，輕聲地說：「找不找得到，也得看緣份。」「什麼樣叫做有緣份呢？」傅彥平問。「嗯...... 應該是心有靈犀，機會來了不逃避。」傅彥平點點頭，不說話了。宋絮菲見狀心想，這笨驢不點不透，非再刺他一下不行，於是道：「你知道剛剛我為什麼說你是鵝嗎？」

「為什麼？」

宋絮菲兩眼盯著他笑說：「因為鵝都是呆的。」

傅彥平再笨也不能不明白「呆頭鵝」的意思。她這一句話像是輕飄飄的一團棉花，可又像是有如萬鈞之重，團團地纏住了傅彥平。他像是墮入了盤絲洞，給這軟綿綿、黏乎乎的蜘蛛絲給裹得邁不開腳，無路可退。傅彥平心下躊躇，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這一切來得太快，他沒有時間準備。是要勇敢承擔，還是要顧左右而言他，做個膽小的逃兵呢？快！快！可猶豫的時間沒有幾秒鐘，過了這村就沒那店了。

  宋絮菲遲遲等不到話聲，心中一涼，強作歡笑：「哎呀！跟你鬧著玩......」  「你願意跟我交往嗎？」傅彥平鼓足了勇氣，一口氣全說了出來，沒有結巴。僵在當地，等候宣判。  「什麼？」宋絮菲心中嘩啦一聲響，心頭上七上八下的十五個吊桶全部打翻，喜心翻倒，潑了一地，兩隻眼睛直瞪著傅彥平。忽然間嚶嚀一聲，一把抱住了傅彥平，激動的兩行淚忍不住流了下來，接著又迅速吻了傅彥平的臉頰一下，然後害羞地低下頭。

  「快！快！」宋絮菲抬頭望眼，一疊聲催促。「幹什麼？」「你快去站在那盞路燈下，燈火闌珊處啊！」宋絮菲帶著臉上未乾的淚痕，指著前方一盞路燈，興奮地說道。「啊？這太好笑了吧？」「你去不去？」「去去去，我去。」傅彥平跑到涼亭外幾十步路遠處的一支路燈下，傻傻地站著。宋絮菲看著燈光下的傅彥平，開心地笑了出來。（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