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東海大學碩士班階段的恩師─趙滋蕃教授(1924--1986)的小品文集(總共8冊),重新翻閱,不禁想起趙滋蕃老師。
趙老師原先並非學術界人士,而是一位新聞記者兼作家。早年僑居德國,據說其尊翁不但認識希特勒,還曾與希特勒家族有往來!當年他回國進湖南大學數學系就讀時,只會講德文,一句中文也不會;結果,尊翁要他跟一位湖南籍的老先生學中文,從此「不幸」學得一口「湖南國語」。 趙老師在大學雖然學的是數學,畢業後卻努力寫作,成為知名作家。以《半下流社會》、《半上流社會》、《重生島》、《子午線上》等長篇小說,以及中篇小說、短篇小說、文學美學論集、散文集等三十餘冊,蚩聲於七、八零年代的臺灣文藝界。
尤其是在《中央日報》(臺灣)擔任主筆的時候,長期以「文壽」為筆名,在副刊上寫「雜文」──或談文論藝,或剖析人生,或介紹新潮。其後,位於台北郊區的中國文化大學,聘他為中文系兼任教授,主講文學寫作課程;就這樣一腳踏進學術界。台灣高等教育界的第一個「文藝系」──中國文化大學中文系文藝組,便是他創辦的。他後來轉到台中市東海大學服務,還作過一任中文系系主任。
趙老師倡導一種「不求甚解的人生觀照態度」,主張對於「痛苦的人生」,永懷「感激與謝意」,因為,「瞭解和關切,纔使生命和世界顯得有意義。」他曾以五種學問,妙喻人生的不同階段。他說:
人到了二十歲,進入『美學階段』;到了三十歲,進入『文學階段』;到了四十歲,進入『經濟學階段』;到了五十歲 ,進入『哲學階段』;到了六十歲,則進入『神學階段』。
這種說法,實在言簡意賅,卻又寓涵極深的幽默感!據說「幽默大師」林語堂先生,生平最賞識趙滋蕃的小品文。認為:「清晨,打開《中央副刊》,就好像香醇的咖啡中,多放一顆方糖!」他的雜文作品,絕大多數是千把字篇幅的小品文,內容相當繁富,卻篇篇發人深省,言人所未言。 進東海唸書時,他正好在中研所開設:「當代文學理論」與「文學美學」兩門課程;研二時,又修過他的「文學史方法論」,可以說,趙老師是我在這個一領域的「啟蒙者」。他上課方式相當特別,是採「問題導向」的上法。每次由一個問題開場,越講越深。固然他也有一定的內容,可是,要是問題問得越多,他所講授的內容就越不同、越精采、越多樣;到了最後,簡直是欲罷不能,幾乎每一次上課,都忘記下課時間!
他因為長年在新聞界服務,越晚精神就越好,所以喜歡在夜間上課,往往上到十一點才會下課。每次下課,趙老師一定與所有男生一起護送女生回宿舍,然後,男生再送趙老師回東海招待所。當我騎著「野狼125機車」,風馳電掣,飛奔興大單身宿舍時,往往已是深夜。 他開闊的人生觀以及「歐洲式」的紳士風度,往往使我們大家在一起時候,精神狀態都很high!現在回想起來,其實趙老師不只在學問上給了我相當多引導,他在人生觀方面,也給了我一些潛移默化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