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雨了,三四月果真是後母面。我爸常說到端午之前天氣總會這樣不穩定。但我挺喜歡春天。可能因為我是春天生的吧。
常覺得上大學之後才真正懂那種傷春悲秋的心情,看到春天校園裡開得那麼好好的、美美的花,一下子因為一場雨就爛成泥巴,實在很不捨。
花期一陣一陣的,又短暫,這個開完那個開。記得剛開學的時候最早開的是櫻花樹,然後是黃花風鈴木、杜鵑花叢,最近則是木棉花在開。
整個中港路的木棉花也火紅火紅的,是開早了嗎,我記得高中時候它們開都要是五月了。
但同時也在掉毬果,校園門口處有木麻黃,靠近郵局則有楓樹種子。我下公車之後,常常一路撿、一路走,這樣到教室去。
那天上課到九點,與幫主從教室出來,H大的露天陽台很寬闊。我說:「好久沒看夜景了,我們去拍個照吧。」
然後我們就站在欄杆那邊,看台中盆地。
無意間抬頭。「啊你看,有好多星星。」
星星不是那種,電影裡演的,一大片、一大片銀河似的,穩定在那裡。在東海看星星,他們與其說是閃閃爍爍地,不如說是,躲躲藏藏地,你盯著是看不到的,要用眼角的餘光,和它們追逐比賽,「啊哈抓到你啦」,它們總是悄咪咪出現在你的焦距之外,你一轉眼球去盯,就看不到了。它們其實也那樣一大片一大片的,但偏偏都不在視野中央,忽隱忽現,你要不認真地看,才看得到。
所以,果然是「黃昏吹著風的軟/星子在無意中閃/一樹一樹的花開」啊。
聊到喜歡什麼花,我說最近喜歡瑪格麗特。
幫主:「那就是小雛菊一類嘛。」
順便知道了瑪格麗特的別稱,「木茼蒿」。
「欸,好可愛。我喜歡茼蒿。」我說:「茼蒿的名字好好聽,菜又好好吃。」
「怎麼『最近喜歡』瑪格麗特?」
「上週和爸逛第二市場,在某間花攤,對它一見鐘情。」
我看到那淡粉色偏白、開得很漂亮的一大盆,就拉著我爸的袖子:「爸,買它買它。」
「啊,瑪格麗特。好看耶,是可以買。」
聽他說我才知道這種花叫瑪格麗特。
然後我們就把口袋裡僅剩的錢都拿去買它了。
「不要養死喔。」
「養死了再來買,不然老闆賺什麼。」
我還喜歡黃花風鈴木。有天去看眼科,接著騎自行車繞市政府往歌劇院走,那一路全是開得好美麗的黃花風鈴木。
開得美,也滿地都是花瓣,有的被輾過,有點噁心,難怪黛玉要葬花,不然變成花泥好難過喔。
「滿地黃花堆積」,我咀嚼著。李清照真是個天才,怎麼能夠這樣白話入詞,滿地黃花堆積。
「她寫的不是這種花吧。」朋友說。
哎呀你不要不解風情,不要這樣!
管她寫的什麼花,菊花也好,風鈴木也好。有什麼關係嘛。
因為我就喜歡這樣,喜歡就好了嘛。就喜歡這樣人間四月天,一樹一樹的花開,開得滿地黃花堆積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