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說是大病初癒,只能說正在康復路上。
月初得了流感,咳嗽鼻水接連來襲,意識始終處於混沌狀態,分不清到底睡著或醒著,只見外頭天色亮了又暗,暗了再亮,清晨黃昏已無分別,去看了醫生也一樣身體不見好轉,人在異國,不安感愈發強烈,時間只是經過,沒有分界,吃藥反倒成為一種儀式。
藥前得吃足三頓飯,才能應付一日三次用藥,於是在附近超市隨意抓了一條吐司權當早餐,再掃幾盒單人小火鍋跟烏龍麵,不用厚工洗切,水滾了就丟下去,十分鐘完成一餐,剩餘直接送進冰箱當下一餐。飯後我會坐在桌前,把藥逐盒攤開,仔細閱讀上頭的文字,研究鼻水、咳嗽、感冒藥分別能吃幾顆,接著把它們一顆一顆放在手心裡,一口氣「咕嚕」吞下去,然後誠心祈禱,期待能沉沉睡上一覺,醒來就回復健康了。
從前對神佛僅有敬意,總覺得與其信任不可知的力量,還不如靠自己完成才是正道,但現在懂了,在盡人事之後,能做的唯有聽天命,求上天好心賜予一絲垂憐,甚至還厚臉皮的想,我這一生不算是個壞人,能不能放過我,我也知道話不能這麼說。
人能掌控的終究有極限,只是甘不甘心把命運交出去而已,我當然不甘心啊,可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還不能喝酒一醉自救,多少換得一宿好眠,只能深深的,深深的,盼著病症能儘速退去。
直到真正有餘力活動時,已經過了兩週,儘管昏天暗地的。
終於有力氣出街,難得上餐廳吃了一頓義大利麵外加一杯熱拿鐵,明明先前對食物沒有特別興趣,可舌尖一嚐到番茄加果醋的酸味時,忽然心底浮現感激之情,麵包沾著奶油也不知不覺吃完了兩盤,餐後還喝了一杯熱拿鐵,「真的好好吃啊」,到最後我的腦袋只剩這個念頭,沒有其它形容詞了。
可這樣的一頓飯,在我還是上班族且能熬夜加班時,只是稀鬆平常的一餐,我以為這是我認真上班應得的,也沒想過它竟不是理所當然。
讓我想到昨天讀到中村文則的散文,他說還沒成為小說家之前,在東京靠著打工度日,生活費極為拮据,平均一頓飯最多只能花日幣兩百元,所以不吃早餐,中午吃兩個麵包,晚餐是冷凍咖哩加水煮蛋。
某天在工作上被老闆痛罵,情緒低落的他好想喝一杯啊但沒錢,看到常去的連鎖咖啡店就自然而然走進去了,平常他只點一杯咖啡,坐上好幾個小時寫小說,因為沒錢也沒點過餐,但那天心情太差了,決定狠下心點一杯咖啡,外加日幣一百八十塊的熱狗麵包,食物入口的瞬間,他只覺得「好好吃啊、好好吃啊」,好吃到目光泛淚,什麼的話都說不出來。
雖然狀況不同,但我懂啊,那種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的感覺。
兩週病期也並非一事無成(應該啦),至少讓我專心致志喜歡了一把井浦新,才有發瘋似的補完計畫,我沒有立志把他的作品全部看完,可看他作品的時光總讓我心神愉悅,儘管身體虛弱,起碼精神上還是很豐沛的,想到今年新年願望還沒許,就算已經過完兩個月,就希望自己能健健康康活下去。
(圖為今天讀書的書桌,難得是晴天,紀念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