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傻的人到底是誰？讀《傻子金寶》

大地出版（已絕版），獨特的封面，令人印象深刻！

閱讀，有時候跟緣份這事有點關係。

如果我過年前沒讀到童書《山羊茲拉提》（Zlateh the Goat），而且讀的結尾時若非噙淚讀完，那麼，我一定不會認識這本書的作者以撒．辛格；如果我對以撒．辛格的這個故事沒有如此深刻的感應，那麼，我不會去圖書館借他的另一篇作品《傻子金寶》（大地出版的舊譯本）來讀；如果我沒讀《傻子金寶》，那麼肯定不會知道本書譯者劉紹銘先生，也很難讀到書中收錄的那篇譯者序文了。

是的，閱讀有時就像找路，當你找到一個線索，又找到下一個線索，最後竟然到達一個連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好地方。

《傻子金寶》是一個會讓人想反覆地看、認真地想的好故事，只是很可惜的，目前台灣沒有任何譯本，查閱之下，僅找到香港中文大學出版的譯本（同樣是大地出版的舊譯本，只是有多收錄其他文章，並重新編輯校對）。 

讀第一頁，我就完全被金寶的真情自白給吸引住了。

我叫傻子金寶。我不認為我自己是傻子。其實我一點也不傻，但人家就愛這麼稱呼我。我還在學校時，他們就給我起了那名字。我一共有七個渾號：白痴、驢子、傻頭、笨蛋、哭喪臉、傻瓜、傻子。但流傳最廣的還是最後那個名字。我傻在哪裡？容易受騙！他們說：「金寶，牧師太太快臨盆啦，你知不知道？」我就逃課去看她。唉，原來他們騙我。我怎知道的？因為她根本沒有大肚子。但我從未看過她的肚子呀，唉，這是不是真的很笨呢？那群壞蛋樂得手舞足蹈，大笑大鬧一番還不夠，居然還念起晚禱文來。而且，他們給我帶去給牧師太太產後吃的，不是葡萄乾，而是羊屎。我不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如果我摑任何人一記耳光，他就會被我打到西天去。但我天性不愛打人。我常這麼對自己說：算了吧。他們因此就常常欺負我。

這段文字讀起來是不是很吸引人呢？如果你完整讀完這個故事，更會對金寶一生的遭遇「嘆為觀止」。然而，驚嘆之餘，又會對於出現在這個故事中出現的人們，感到一種巨大的荒謬與悲哀：他們存心作弄、欺騙別人；一旦被人拆穿了，還會反過頭來對你生氣，大言不殘地認定有問題的是你、而不是他們。更讓人驚訝的是，這種以欺壓、嘲謔他人為樂的劇碼一旦演得愈熟練，主事者還會聯合旁人一同起鬨、弄假成真，覺得完全是對方自作自受。

好的文學作品，能夠傳遞給讀者人生中最真實、普遍且深刻的經驗與情感，它能直指人性中最殘酷、甚至是讓人們難以直視的問題。當讀者在閱讀完作品的最後一個字過後，內心所獲得的那份深厚的充實感與強烈激盪，可能在一時之間是難以言喻的，唯有在一次又一次重讀過後，才能漸漸梳理出其中原因。對我來說，《傻子金寶》就是這樣的一個故事，讓我去思考：如果我是金寶，該如何面對這樣的外在環境？面對一次又一次旁人說的謊言，還能鼓起勇氣再次相信嗎？如果可以，那份支撐自己信念的力量會是什麼？

雖然以撒．辛格是一位猶太裔作家，在他的一生中，甚至經歷過兩次世界大戰，而當人們一想到猶太人，不免就會自然而然連結到「在苦難與荒誕中發掘希望之光」、「你無法改變命運，但可以改變面對命運的態度」等我們耳熟能詳的「中心思想」，但我誠心建議讀者在讀《傻子金寶》這篇故事時，可以跳脫這樣的固定框架，沒有任何預設地靜靜地品味這則故事，你一定會得到意想不到的收穫及感動。 

如果可以為金寶點一首歌，我想點播「逃跑計劃」的〈夜空中最亮的星〉，非常貼切，非常好聽！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聽清／那仰望的人／心底的孤獨和歎息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記起／曾與我同行／消失在風裡的身影

我祈禱擁有一顆透明的心靈／和會流淚的眼睛

給我再去相信的勇氣／Oh 越過謊言去擁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