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2月22日（一）
二年7班——實際上學生教室都大同小異，前頭的講台、講桌和電腦桌，底下一排排課桌椅，後方牆面上的公布欄，以及面對電腦桌，可以走出去的後陽台。
早自習的鐘聲敲響，還未就座的同學們紛紛入坐，早已就位的人則停止交談、補眠或考前最後衝刺，準備一貫的晨考。
可綸將桌上的筆記本收進掛在後座上的書包裡，並拿出骯髒的硬殼透明塑膠鉛筆盒。
陳康宇起身離開座位，來到教室前方的講台上，準備拿出講桌抽屜裡的數學考卷。 康宇有著褐色短髮，白皙肌膚，戴著褐色方框眼鏡，一般身形。
教室的前門被猛然打開，一名男老師走了進來。
林潤德理著黑色短髮，臉可謂細長，身材普通。他的身上穿著淺藍色條紋襯衫和白色牛仔褲，雙腳搭配褐色牛津鞋。
「抱歉，康宇。考卷先等等再發，我先頒獎。」潤德看著陳康宇，向講台中央走去。
「好。」康宇點頭，
走回座位。
「耽誤大家一點時間。」潤德將手上的藍色名冊放到講桌上。
「老師，耽誤到考試時間怎麼辦？」張恆恩問。
恆恩留著烏黑短髮，五官深邃，身材精實，但身上卻穿著跟其他人不一樣的運動服。
「只能犧牲一點下課時間了。」潤德打開鋼筆蓋後，翻開名冊，
裡頭夾有四張獎狀和一份表單。
同學們發出牢騷，表達本就疲憊和不滿的心聲。
「安靜，不然會占用更多時間！」潤德擺出臭臉，將獎狀從名冊取下，
同學們則立刻閉嘴，不敢再多怨言。
「還有恆恩……你怎麼穿運動服？」潤德在表單上註記張恆恩服儀不符後，抬頭望向對方。
恆恩沒回話，因為這不是第一次了，而他也知道這不會是最後一次，他就是不喜歡行動不便的制服。可以的話，他甚至想穿便服，比運動服穿來更舒適，但他會先在校門口被攔住，而他現在更是懶得爭執，因為包含他在內，所有人都等著頒獎，然後趕緊考試。
潤德搖搖頭，闔上筆蓋和名冊。
「下次注意……頒發上學期期末考成績優異的同學。」潤德語氣不佳地拿起獎狀。 「叫到的上來領獎。」
「班排第三名——方淨！」
方淨起身，迅速往講台走去，接過潤德手上的獎狀。她不想耽誤太多時間，理由跟每個人一樣。
方淨紮著黑色馬尾，臉部普通，帶著黑色方框眼鏡，身材高瘦。
「拍手、拍手！」潤德有些不耐煩地喊，
大家才紛紛鼓掌，但掌聲卻稀疏無力，方淨則趕緊就坐。
「班排第二名——陳康宇！」潤德拿著獎狀的右手，向陳康宇的方向擺去，
對方則是幾乎在他開口時，就立馬站起，前來領回獎狀。
康宇能得知自己的名次，是因為之前升旗時就已經頒獎過了，現在只是校方交給各班導，讓他們發還受獎者。
「拍大聲點！有氣無力的。」潤德的表情變得更加生氣，
而掌聲在他的催促下，變得更為宏亮。
「班排第一名——徐可綸！」本來不悅的潤德，在提到這個名字後，立刻眉開眼笑。
璦媛興致淡淡地癱在課桌上，右手滑著手機。枯燥的早修、惱羞的潤德、煩躁的掌聲和無趣的手機內容，讓她只能嘆氣，將手機放到桌上，隨即映入眼簾的便是可綸領獎的畫面。璦媛不屑地咂嘴，撇頭避開令她不悅的情景。
「還有這張，校排第二的獎狀！」潤德的左手將另一張獎狀遞給已經接過第一張的徐可綸，
對方則用拿著獎狀的左手，再次取回。
「挺可惜的，下次再加油點，就能拚第一了！」潤德眼裡充滿期待的光芒，
但可綸只是點頭，沒說什麼，轉身回座。
突然響亮又急促的掌聲，激起璦媛的怒火。她怒不可遏地轉頭瞪向對方。
坐在教室左前方的芷玲，正激動地對著可綸鼓掌。
「其他人也是，向他們看齊！康宇，可以發考卷了。」潤德對著底下的同學們喊完後，看向雙手抓著考卷的陳康宇，
對方則起身，向第一排走去，準備發考卷考試。
原本憤怒的璦媛將頭縮進雙手的懷抱，露出一抹邪惡的微笑。
上課鐘響，包含恆恩在內，三名男學生倉促朝教室前門跑去，結果還不等他們抵達，另一名男老師便現身門外，打開門，走了進來。
董仲民留著黑色短髮，稍許稀疏，臉廓圓潤，戴著黑色方框眼鏡，身材微胖。他身上穿著黑、白、藍和紅色的橫條短袖和米色長褲，雙腳則是白色步鞋。
「考試還沒結束嗎？」仲民向同學們問。
「剛考完，但剛剛發獎狀，所以耽誤了考試時間。」恆恩回答。
「好。想要洗手間的，快去快回！」仲民點頭，走到講台中央，面對同學們， 示意班長方淨。
「起立！」方淨站起，
其他同學也紛紛起立，開始他們的第一節課。
五十分鐘過去，第一節化學課結束。
多數同學組成幾個團體，聚在一塊聊天，少部分人趴在桌上休息。
「喲！」教室後門被一名男同學推開，
一群男男女女緊隨其後。
張品源留著黑色斜推短髮，臉上帶著爽朗的表情，身形精壯。他穿著運動服，但是夏季款式，灰色短袖搭配深藍色短褲，左側褲管底還有上白下黃的條紋，雙腳則是帶有紅色線條的白色球鞋。
「有沒有想我？」品源微微張開雙手，走向站在教室右後方的林璦媛，
因為這裡是她的座位，所以她的跟班自然以她的位子為中心，聚在一塊。
「想得要死！剛剛又考試又上課，快鱉死了！」璦媛先是假意撒嬌，然後右腳不屑地踹在牆壁上。
「沒事。晚點跟大家分享點好東西，會愉快起來的。」品源停在林璦媛面前，眨了右眼，
其他人聽到有好東西，立刻高亢地叫囂著。
「學姊，我們放學去哪裡玩玩吧，心情會好起來的。」站在林璦媛右前方的學妹開口。
王美馨一頭褐色長髮，臉蛋靦腆，身材瘦小。她身上穿著冬季體育服和帶有粉色線條的黑色步鞋。
璦媛的理智突然斷裂，右腳用力將美馨踢開，導致對方摔倒，撞在後門底部。
「妳以為妳誰啊！叫我『小姐』！」璦媛咆哮。
教室其他的人聲頓時安靜，補眠的人們紛紛抬頭，看向他們，其餘璦媛身邊的人則竊笑。
「我跟妳很熟嗎？」璦媛右手一巴掌打在王美馨的左臉頰上，
而人群中的周敏慈原本打算出言相勸，無奈長褲右邊的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震動，迫使她只能拿出手機，確認上頭的訊息。
敏慈留著黑色短髮，肌膚白皙，身材高挑。她穿著冬季制服，配上黑色皮鞋。
「搞清楚我們的關係和地位，說話小心！」璦媛又是右腳下去，踢在王美馨的左小腿上，
對方立刻痛得大哭。
「看屁啊！干你們什麼屁事！」人群中的方祺對著教室的其他人喝斥，
大家便轉頭，不聞不問。
方祺有著黑色長捲髮，臉型俏麗，身形瘦小。她穿著冬季運動服和帶有紫色線條的黑色步鞋。
「對不起！」美馨怕的只敢看著林璦媛的小腿。
「蛤！妳說什麼！」璦媛怒吼。
「對不起！」
「大聲點啦！」璦媛左手拍打窗前的檯子，
但美馨已經嚇得不敢出聲。
「幹！今天是哪個機掰人要俊騰的好友，我聽到就火！」璦媛左轉來到自己位子前，右腳踢翻前頭的座位，
讓更前方的桌椅骨牌效應，連同遭到撞歪。
「我認識她，需要嗎？」劉瑋鈞答腔。
瑋鈞留著褐色斜推短髮，臉型消瘦，戴著黑色方框眼鏡，身形瘦長。他穿著冬季制服，雙腳搭配黑色皮鞋。
「等等會會那婊子，讓她知道勾引別人男人的下場！」璦媛回頭看著劉瑋鈞。
「我去洗手間。」芷玲離開可綸前方的座位，
向外頭走去，但她刻意避開後門的人群，朝前門走去，而這一切盡收璦媛眼底，讓她露出喜悅的表情。
璦媛來到美馨面前，湊到她的左耳邊。
「妳敢講出去，就死定了！然後記得每天來報到，不然妳還是死定了！」璦媛輕聲恐嚇，同時右掌多次輕拍對方紅腫的左臉頰，
美馨因此嚇得瑟瑟發抖，只敢點頭。
「回答呢？」璦媛在王美馨的耳邊大吼。
「知道了。」美馨回答，
但璦媛生氣地舉起右掌，想給對方又一記耳光。
「小姐。」美馨趕緊顫抖地補答。
「很好嘛！學得很快嘛！」璦媛右手輕撫王美馨的頭頂。
「你那有啥好東西？」璦媛站起，看著品源。
「很刺激！」品源笑著點點頭，
接受慫恿的璦媛露出奸笑。
「我也有刺激的！」璦媛不管坐在地上的王美馨，直接打開後門，推開對方。
「抱歉，我有急事！」敏慈生厭得將手機收回口袋，
瞟了璦媛和美馨一眼。
「可惜。」璦媛頭也不回地走出教室，
其他跟班們緊隨其後。
敏慈來到吳芳齡面前，對方正看著桌上的國文教材。
芳齡有著黑色中長髮，臉型豐滿，戴著金屬圓框眼鏡，身材一般。
「又要蹺課了？」芳齡開口。
「嗯。幫我轉告老師，說身體不舒服。」敏慈看著芳齡桌上的教材筆記，
對方則嘆氣。
「假單記得補。」芳齡招招右掌，
趕周敏慈離開。
「謝謝。」敏慈轉身，特意看了後門的方向。
美馨還坐在那哭泣。
敏慈離開教室後，座位歪掉的同學們，才敢將桌椅恢復原狀，但沒人敢向美馨伸出援手，因為沒人知道現場還有沒有璦媛的眼尖。
「終於清靜了。」可綸低語。
女教師打開前門，走上講台，準備開啟第二堂國文課。
李婷留著褐色長髮，面頰消瘦，身體細長。她穿著米白色襯衫、黑色長裙和深藍色平底鞋。
來到講桌前的李婷，立刻看見底下的空位。絕大部分都很熟悉，除了離她不遠的右前方。李婷能猜出他們去哪，但出於職業道德，她還是必須確認，特別是芷玲還未歸位，這不符合平常。
「璦媛幾位，有人知道去哪了嗎？」李婷右手上的藍墨原子筆，對著藍色名冊， 準備將「失蹤」的幾人，記上遲到。
「他們跑出去後，就消失了。」芳齡回答，
因為她是副班長，所以負責學生出、缺勤。
「敏慈說她身體不舒服，所以臨時請假。假單我請她之後補上。」芳齡繼續補充， 然後就沒了。
「那芷玲呢？」李婷將目光擺到芷玲空的座位上，
但卻無人回答。
「有人知道嗎？」李婷來回看著底下的學生們。
「抱歉，老師……我不清楚。」芳齡搖頭。
「沒事。」李婷低頭，
將璦媛等人登上遲到，敏慈病假。
「先自習，我去處理芷玲，還有璦媛他們回來後，芳齡，確認他們去哪了。如果真的有事，就把他們從名冊劃掉。」李婷按下筆尾按鈕，將筆尖收進筆身，放回桌上後，左轉向前門走去。
「好。」芳齡回應，
但她只是應付，她不想向璦媛確認這件事，誰知道她會做什麼，而且她被登記本來就是活該，誰叫她要上課還在外頭鬼混。
時間過去，教室外傳來嬉鬧，隨後璦媛等人撞開後門，衝進教室。
「有沒有看見剛剛的表情，屌爆了！」瑋鈞大喊。
「我就說會很有趣！」璦媛坐到自己的位子上，
其餘幾人也走向各自的座位。
李婷站在講台上，盯著幾人，發出刻意的清喉嚨聲，幾人便閉嘴，迅速就坐，唯獨璦媛只是冷笑，看著對方。
「我們就不浪費時間，避免耽誤『敗犬』的寶貴課程。是的！我們去打混了。」璦媛刻意將雙腳翹在桌子上，
但李婷沒有被激怒，只是轉身面向黑板，繼續抄板書。
璦媛見李婷沒有反應，又是冷笑，不再繼續話題，接著放下雙腳，掏出手機，打開他們的群組。
09:42（敲敲）
叡哥（怎麼了小姐）09:42
09:42（錄影傳上來）
叡哥（我晚點剪再傳上來）09:42
09:43（ｋ）
璦媛將手機放到桌上，對可綸露出滿意的恥笑。
「嗯？」可綸這才發現芷玲的座位是空的，
這也是解釋為何她覺得今天特別安靜，可以完全集中注意力在課業上，不過她也很納悶對方去哪了，自從她說去洗手間後，就沒有再看見她。可綸不再追究，將心思放回課堂，這才是最重要的。
下課打掃時間，可綸負責教室內側的窗戶。以往她會邊擦邊複習，但今天她覺得有些不對勁，說不上哪裡，就是不舒服，這讓她有點苦惱，無法專心複習。
「交給你囉！」璦媛站在後門口，右手拍拍男同學的左肩，
然後她便轉身走出教室，此舉剛好吸引可綸的目光，但她不在意，因為她毫無興趣。
可綸擦完玻璃後，心裡依然無法平衡，所以只能妥協，放棄複習，前往老師辦公室，詢問芷玲的下落，祈求自己在獲得答案後，能恢復平靜。
老師辦公室比學生教室來的小，不過在視覺和通行舒適許多，即便這裡的辦公桌都很大張，而且複數連在一起，甚至還有一組木製桌椅，提供簡單面談。主因還是擺設不像教室，一次擺放都是三十幾張課桌椅，所以辦公室體感才會更好。
「芷玲嗎？」潤德坐在座位上，抬頭看著徐可綸。
「對。老師知道她去哪了嗎？」可綸同樣看著林潤德。
「她身體不舒服，在保健室休息……是說她早上就不舒服了，還沒回班上或回家嗎？」
「謝謝。」可綸搖頭，
否定潤德的問題，對方則得到答案，也知道可綸獲得她要的，所以回過身，繼續桌上的作業。
可綸帶著不好的預感，走出辦公室後，奔向保健室。途經旋轉樓梯處，還差點撞上男教官。
「喂！別在走……廊上奔跑？」本想訓斥的教官，撞見是可綸後，態度立刻轉為吃驚，
因為慌忙的可綸，是頭一遭。
蔡興榮理著褐色平頭，臉部深邃，身材壯碩。身為陸軍教官，他穿著綠色軍便服和黑色皮鞋。
「抱歉，教官。我再跟你聊聊。我要去保健室一趟！」可綸顧不得訝異的蔡興榮，逕自衝下樓梯。
因為可綸品學兼優，所以師長們都不會為難她，況且這也是第一次，而且她還是去保健室，所以興榮便不再追責，繼續登上樓梯。
保健室裡，放著各種醫療檢測器，這些東西是定期體檢會用到的機器，靠內牆則有辦公桌，上頭有電腦和各式文件夾，其後還有一櫃櫃靠在牆面的鐵櫃，裡頭放有藥品，提供簡易治療，而最深處有四張床舖，提供學生暫時休息，其中一張還拉著綠色布幕。 「打擾了。」可綸左食指敲著保健室的門框。
「有什麼事嗎？」保健小姐從電腦螢幕後探頭。
李淑芬一頭褐色鮑伯頭，面部和藹，帶著金屬圓框眼鏡，身形矮小。她穿著黑色短袖、深藍色牛仔褲和黑色帶紫步鞋。
「請問芷玲在嗎？」可綸靠近辦公桌，
而淑芬立刻收起笑容，表情嚴肅。
「在。來看她？」淑芬無奈地站起，
可綸則點頭。
「稍等。」淑芬轉身，
來到拉起幕簾的床位前。
「芷玲？」淑芬輕聲問，
深怕打擾或刺激對方。
「嗯。」布簾後傳來芷玲微弱的應答。
「可綸來看妳囉！」
淑芬自然認識可綸，因為她成績優異，而且長時間閱讀的她，竟然沒有近視，讓人印象深刻，不過真正讓淑芬記住對方的是，可綸是芷玲的好友，而芷玲常常生理痛來保健室報到，可綸就會來保健室看書，順便陪她。
「嗯——嗯——」芷玲搖頭。
「確定？」淑芬再次確認。
「嗯。」
淑芬轉身，搖頭朝可綸走去。
「說話呢？」可綸問。
「我不清楚。」淑芬顯得為難。
「讓我試試吧！」
「好吧，但如果她依然拒絕，我也只能請妳回去。」淑芬點頭，
然後回到自己的座位，可綸則來到布簾前。
「芷玲，是我。別擔心，我會隔著布和妳說話，可以嗎？」可綸說。
裡頭沒有回應，可綸只得嘆氣。
「我就當作妳默認。」可綸開口，
隨後淑芬起身，將一張空旋轉椅推到可綸身後，可綸便坐了下來，緊接著第八節鐘聲敲響。
鐘響完畢。
「需要我幫妳填假單嗎？」淑芬伸出右手，取出網狀筆筒裡的黑色原子筆。
「麻煩妳了。」可綸轉頭點頭，
然後復位，準備好好面對芷玲。
「妳還好嗎？哪裡不舒服？」可綸問。
「真的沒事，而且上課了，妳該回去！」芷玲語氣顫抖且浮躁。
「沒事，一堂課還好，而且生物我很拿手。」
「可綸沒有不擅長的科目吧！」芷玲這次語調帶酸。
「還是有，像是英文，不過我會花很多時間在上頭。」
聽到這，芷玲選擇沉默，可綸則從鼻子深吐氣。
「我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但……我很樂意幫忙……如果你願意的話。」可綸絞盡腦汁，試著打開芷玲的心房，但她的話卻變得卡頓，無法通順。
「不像妳會說的話，我認識的妳更加冷淡。」芷玲諷刺。
這次換可綸沉默，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能坐在椅子上，隔著布，看著芷玲的身影。
時間過去，但僅是幾秒，可綸卻覺得漫長無比，而芷玲終於起身，讓她貧乏的表情終於嶄露生機。
芷玲又猶豫了一下，深呼吸讓自己鼓起勇氣。
「希望妳不要嚇到！」芷玲轉身，
拉開幕簾。
可綸驚恐地看著芷玲。
芷玲全身都是瘀青和傷痕，甚至還有一點一點燙傷，頭髮也被亂剪，臉上還有油性奇異筆的痕跡，不過顯然之前有稍微處理。
「嗨！」芷玲低頭。
「這是……」可綸震驚地無法說話，
不過她能猜到兇手是誰，但保險起見，她還是先確認較好。
「誰做的？」可綸擺出生氣的臉孔，
但芷玲搖搖頭，不願多說。
「告訴我是誰做的！」可綸激動地站起。
「林璦媛的傑作。」怕情況失控，淑芬代為回應，盯著兩人，
淚水則從芷玲的眼眶滑落。
「今天還有兩位同學因為她早退……也不是什麼稀奇事！」淑芬將目光稍微左瞟，放到桌上的兩張假單後，隨即返回。
「我去找她理論！」可綸猛然轉身，
將座椅撞倒，但芷玲卻立刻用右手拉住她的衣服，導致可綸無法理解，轉頭瞪著對方。
因為可綸不解和憤怒的眼神，芷玲只能慚愧得將臉埋進對方的背裡，不斷搖頭。
「為什麼？」可綸問。
「不甘妳的事。」芷玲回覆。
「為什麼要攔我？」可綸加重語氣。
「我不希望妳受傷！而且妳不是對這種事不關心嗎？」芷玲抬頭對著可綸又哭又吼。
「妳是我朋友！」
「我也不想啊！」
這次可綸徹底愣住，如此情緒的兩人實則罕見，尤其芷玲。
「我也不想啊！為什麼這種事會發生在我身上！」芷玲雙手緊緊抓著可綸，
不願她離去，更不希望她受傷。
見可綸留下，芷玲便緊擁對方，嚎啕大哭，希望這一切都只是噩夢，也希望一切都能過去，回到往常那樣——只有校園，沒有霸凌！
可綸一直陪著芷玲待到放學後，直到對方母親來接她，可綸才回到教室，準備找璦媛對質，但對方早已不見蹤影。
無奈之下，可綸只能收拾東西，背上書包，離開學校，朝補習班過去，因為她晚上在那打工。
在回家的路上，芷玲蜷縮在後座，而母親開著車子，沒有說話，但她實際心事重重，覺得整件事都令人憤怒和不可思議，認為不該發生在自己的女兒身上。
芷玲書包裡的手機突然震動，而她本來沒什麼心情，但隨後接連震動不斷，她只好拿出手機查看。
（呦）17:26
（這是妳嗎）17:26
（幹說話）17:30
芷玲嚇到，璦媛竟然主動聯繫，將她被羞辱的影片傳來。
17:31（是）
璦媛又陸續傳來芷玲各種被強拍的裸照。
（妳知道的）17:34
（敢講出去妳就死定了）17:34
看到這裡，芷玲只敢寒顫。
（媽的說話啊啞巴喔）17:35
17:35（知道了）
（叫小姐腦殘）17:35
17:35（知道了 小姐）
淚水再次滑過芷玲的臉龐。
補習班的前廳有四排長桌，除了最靠近前門的玻璃自動門外，其他三張上頭都是電腦和每位老師的資料，而最靠外的那張坐著女櫃員和她的電腦，另一側則是三張客椅，提供學生或家長使用。長桌後靠建築內還有一間玻璃辦公室，是給主任使用，裡頭有一張頗大的辦公桌，上頭同樣是電腦和各種紙張，內外則各一張椅子。
可綸坐在桌外的椅子上，批改作業，但卻突然停下拿著紅筆的左手，接著嘆氣，因為她腦中不斷閃現芷玲萎靡的樣子，無法好好專心。
「怎麼了？」女子拿著剛泡好的咖啡，經過可綸左邊，
同時鞋底與地面發出響亮的橡膠摩擦聲。
葉美玲理著黑色鮑伯頭，面帶疲憊，身體瘦弱。她穿著白色襯衫、黑色長褲和淺灰色布希鞋。
「成績慘不忍睹？」美玲一路來到桌內的椅子邊，然後坐下，
可綸則同時盯著對方腳上的布希鞋。
「抱歉，剛剛踩到水。」美玲放下馬克杯，
她知道可綸不喜歡布希鞋，也知道她更不喜歡剛剛的噪音。
「沒有……只是霸凌問題。」可綸繼續批閱作業。
「那位林同學？」美玲好奇地看著可綸。
「妳知道她？」可綸再次停下左手，抬頭看向美玲。
「不只妳說過，很多忠仁的學生都講過。」
「這次是我朋友！」
「芷玲？」
可綸點頭。
「明天我要找她好好聊聊。」可綸低頭，繼續工作，
而美玲見可綸想將注意力放在改作業上，便不再打擾，自己也將目光放回電腦上的資料。
過了一陣子，可綸闔上紅筆蓋，她完成手上的工作，將紅筆放在紙堆上頭。
「好香。」可綸左側身，彎腰將左手伸進左腳旁的書包裡。
「要喝嗎？」美玲右手拿起杯子。
「謝謝，我沒有喝咖啡的習慣。」可綸左手拿出筆記本，抬起身子後，右手將作業堆推向美玲，
準備預習和複習。
美玲微笑，放下杯子，右手將紙堆推向桌子左側。她當然知道可綸不喝咖啡，只是開個玩笑。
「嘶——」美玲露出痛苦的表情。
「又胃痛了？」可綸看著筆記本。
「嗯。」美玲左手拉開桌子左下角的其中一格，
裡頭放著許多藥品。她拿出其中一包藥，上頭只剩一顆白色圓餅藥丸。看著這顆藥丸，美玲不經心裡感嘆。
「可綸。」美玲壓破鋁箔，取出藥丸，
可綸則抬頭望向她。
「以後別變成我這樣子！」美玲左手將藥丸放進嘴裡，右手拿起咖啡杯，
然後飲下，將藥丸吞進喉嚨。
「藥還是跟水配著。」可綸提醒。
美玲聽見後，露出笑容，揮揮右手，表示沒事。
可綸見狀，不再糾結，回到複習裡，而美玲也重回崗位，繼續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