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2月25日（四）

　　數小時的輾轉難眠，可綸終於疲憊地睡去，但沒多久又被七點的鬧鈴叫醒。或許是第一次，可綸只想躲在被窩，完全不想出來面對。

　　可能失眠的關係，鬧鈴在可綸耳裡，異常的吵雜，所以她只得爬起，雙眼充血，失落地看著桌上的手機。

　　終於撫平鬱悶，可綸離開床鋪，將手機鬧鈴關上，打開房門，緩緩來到浴室，將雙手的繃帶解開，扔進垃圾桶。

　　相比昨天都是血的手，現在好多了，只剩下瘀青，但這未能安撫可綸受傷的心。

　　可綸因為只有雙手輕傷，所以快速治療後，便與父親回家，但回家前，通過潤德轉述校方交代，要求她請假迴避，因此她現在也只能站在客廳的櫃子前，看著全家福。

　　久久沉靜，可綸回到房間，拿上手機和錢，最後帶上客廳的鑰匙，出門就餐。離開公寓，可綸便被媒體蜂擁包圍，無數鎂光燈和問題接踵而至，讓她頓時無助害怕，嚇得只敢推開人群，躲回公寓，但窮追不捨的記者們，仍在外頭大聲詢問。可綸深呼吸，勉強恢復平靜後，回到家中，走進廚房，打算確認油飯是否還在，但她很快看見本裝油飯的鐵鍋，被裝滿水，靜置水槽內。可綸將水倒掉後，將洗碗精倒入鐵鍋，用菜瓜布刷洗。

　　清洗完，可綸左手拿著鐵鍋，帶著私人物品，來到隔壁家門口，按下門鈴，但裡頭沒有回應，所以她等了一會兒，才再伸出右食指，不過鐵門突然打開，婆婆走了出來，讓她收回右手。

　　「哎呀！是妹妹啊！」婆婆眉開眼笑，

　　但可綸一點都笑不出來。

　　「有什麼事嗎？」婆婆問。

　　「之前的油飯，謝謝。」可綸將鐵鍋遞給婆婆。

　　「不會，合你們胃口就好！」婆婆雙手接過鐵鍋。

　　「妹妹今天不用上課嗎？」

　　「有點事……所以請假。」可綸挺心虛。

　　「這樣啊……吃飯了嗎？」婆婆真摯地看著徐可綸。

　　可綸想說謊，因為她知道婆婆的想法，但她認為不應該，也不忍心。

　　「還沒。」可綸小聲說。

　　「那進來吧！婆婆可以幫忙，別客氣！」婆婆緩緩轉身。

　　「沒關係。」

　　「沒事，不會打擾，不用客氣！」本該移動遲緩的婆婆，不知為何動作突然迅速，左手拉住徐可綸的右手，將她拉進屋內。

　　可綸不知如何是好，所以沒有拒絕，隨婆婆入室。

　　婆婆家的格局跟可綸家一樣，只是顛倒過來，還有家具換成破舊的沙發和矮桌，以及一台播放新聞的電視。

　　可綸佇立，盯著電視，因為新聞播著與自己有關的事件，婆婆則鬆手，拿著鐵鍋，緩緩走進廚房。

　　新聞裡，女記者採訪幾位同校生，詢問對當事三人的印象：自己獲得成績優異，但冷漠的評價；芷玲因為不是很特別，所以大家都沒印象；璦媛有著強大的後盾，所以大家顯然敢怒不敢言，至於師長一貫表示遺憾，但輪到學務主任受訪時，多位不滿的學生在後叫囂，痛批璦媛與校方，表示前者仗著家裡與後者關係良好，行徑囂張，後者則顧及與前者家中的友誼，所以打壓對前者的異議。

　　「妹妹別站在那啊！坐啊！」婆婆端著裝有大餅的陶盤，走出廚房，

　　但可綸不為所動。

　　「發生什麼事？一早就報這種事，觸霉頭！」婆婆來到矮桌前，緩緩彎腰，將盤子擺上，

　　可綸則低頭，後悔失望，但不甘委屈。

　　俊騰左手捧花束，右手拿水果籃，走在醫院走廊，然後停在門牌寫有「林○媛」的病房前。俊騰用左中指敲敲門後，拉開房門，走了進去。

　　「失禮。」俊騰說。

　　經過搶救，璦媛的命危在凌晨被控制，從加護病房轉移專科病房，密切關注。

　　專科病房除了病床和兩旁的儀器，還在內牆旁提供沙發和櫃子，供病人或探訪者使用，正對病床的牆面甚至還有一面電視。

　　電視播著新聞，此時媒體正追問璦媛父親，有關事件的看法，但對方坐在專車上，沒有回應，同時轎車擠過人群，努力朝公司大門內駛進。

　　俊騰將手中的禮品放在櫃子上後，右手拿起上頭的遙控器，對準電視，將它關上，因為新聞內容實在不適合璦媛，而且電視聲很大，他怕對方受擾。

　　「不要關！」璦媛虛弱地懇求。

　　「小姐，您醒來了！」俊騰看向林璦媛。

　　「俊騰，不要關！」璦媛對俊騰投以哀求的眼神，

　　而俊騰本想拒絕，讓璦媛好好休息，但對方的樣子還是讓他心軟，重新打開電視，不過他刻意降低音量，好讓璦媛不會被打擾。

　　俊騰將遙控器歸位，然後將花束裝進櫃子上的花瓶。

　　「我都做了什麼！」璦媛喃喃自語，

　　因為新聞報著陳芷玲的不雅照和影片在網上流竄。

　　「小姐，剛剛報的是真的嗎？」俊騰停下整理櫃面的動作，

　　而璦媛沒有回答，或許說「默認」更為精確。

　　「爸媽呢？」璦媛問。

　　「按照計畫，晚上才會來看您。」俊騰回覆，

　　但他內心嘆氣，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林璦媛的過錯。

　　璦媛閉上雙眼，不再說話，想好好沉澱心情，思考接下來怎麼辦，也希望這樣能好過，因為她清楚——他們是不會來的！

　　俊騰見璦媛休息，便整理好檯面後，按照家規，離開病房，在樓層大廳的長椅待命。

　　無法打起精神，又無法集中注意的可綸，只能待在婆婆家的沙發一整天，聽對方嘮嘮叨叨，而新聞也播了整天的事件報導，尤其媒體正在公寓外，不斷追問父親對事件的看法，但對方不發一語，勉強擠過人群，快步躲進公寓。

　　目睹父親的狼狽，可綸心裡感到難受。如果自己當下忍住，就不會有今天的局面——但芷玲呢？芷玲該怎麼辦？她也是無辜的！難道她就該遭受那樣的對待嗎？就在可綸盯著電視思考時，畫面突然切到一處記者會，而底下的閃光讓她回過神。

　　「我回去了。」可綸站起，

　　因為如果父親回家，發現自己不在，肯定著急，她不希望再給任何人添麻煩。

　　「路上小心！」婆婆笑臉迎人。

　　「謝謝。」可綸點頭，

　　然後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