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看這部戲,以為著重在三角戀情。沒想到,戲裡的種種議題,精準切中我的人生命題:面對生病的長輩,付出了多少?教養子女時,盡力了嗎?柴米油鹽之外,跟另一半還能心靈相通嗎?除了賺錢,工作上為這個世界貢獻了嗎?
年輕時,總覺得人生很長,遇到挫折,以為只要繼續努力,一定可以突破困境、破繭而出。
年歲漸長,累積種種努力過卻沒有進展的挫折,鬥志漸消。遇到不如意,竟然只剩下自責和逃避。有時,忍不住想像:在人生的某個轉角,如果做了另一個決定,現在的我,會過著什麼樣的生活?
「如果沒有生小孩……?」「如果沒有結婚……?」「如果沒有跟他分手……?」「如果繼續留在科技業……?」「如果大學唸別的科系……?」
曾經,好多年不敢走近城市的某些角落。害怕勾起許許多多的回憶。回憶太美,也太殘忍。
幾個月前,大學同學捎來訊息,說系上同學提議今年三月開個同學會,邀請大家加入群組,方便討論時間地點。對此,我遲疑許久。大學同學還保持聯繫的,就只有三位女生。當年系上一百多人,女生只有我們四個。從大學一路攜手同行,持續三十多年,我們成了一輩子的摯友。
大學畢業後,幾乎所有同學都進了科技業。很多同學在27~30歲左右結婚,每次喝喜酒,就是同學會。男生們一見面就聊產業趨勢、薪水、紅利、工作人脈,一旁的我總覺得格格不入。後來,離開科技業,跟這些同學們,從此不再有交集。
刻意避開所有的人、事、物,最關鍵的原因,是「前男友」,我的初戀。
我們是那一屆唯一的班對。戀情開始於大二暑假,我20歲生日,結束於滿30歲之前。
十年,人生中最青春洋溢、最充滿夢想、最任意揮霍的十年。同時也是從無憂無慮的學生生活,邁入體驗社會現實面的十年。
一通同學會的邀請,把我拉進時光隧道,跌進多重宇宙的漩渦。有意或無意避開多年的回憶,像衝破塵封已久的紙箱,爭先恐後地湧現眼前,甜蜜的、美好的、撕裂的、難堪的......我都無力抵抗,全部逃不開......以為已經消化的情緒、心結,又再來糾纏不清......
分手後幾個月,他曾經打過電話,問我有沒有可能復合。
這段過往,有時變成令人羞愧的念頭,鑽進腦袋:「如果那時我們復合了呢?」
交往那十年,我與前男友的家人時常見面,熟識到快要變成家人。幾年後,已經當媽的我,也曾經做過類似的夢,醒來時枕頭已濕,還有無盡的自責,懷疑自己不夠愛現在的另一半。
大部分時間,相信自己很努力,也很願意付出。某些脆弱的時刻,卻又懷疑自己不夠努力,或是能力不足。有時,竟是分不清自己在追求的,真的是自己想要的?或者,是在「討好」?
在簡慶芬身上,看見好多的「討好」。而最可怕的,這樣勉強的「討好」,卻不一定能為對方帶來快樂或幸福,甚至可能深深地傷害對方或自己。
十年前,媽媽在家跌下樓梯,頭部受創驟逝。我自責很久,在那之前已經注意到她平衡能力下降,卻沒能及早為她安排更安全舒適的生活空間。五年前,獨居的爸爸在家裡中風,同樣難以逃開自責的情緒。
在多重宇宙裡,我沒有結婚,會繼續跟爸媽住在一起嗎?媽媽就不會跌下樓梯?爸爸就不會中風?
旁觀者清,看劇時卻想對何瑞之說:「就算你和太太小孩跟媽媽住在一起,你們上班、上學時,何媽媽還是有可能在浴室跌倒啊!」
這部戲讓我發現,原來,有人跟我一樣,不太確定自己追求的是什麼,不太確定自己是否盡了力。原來,這些人生功課,有人跟我一樣還在繼續努力寫著。
這部戲後勁太強,感覺自已掉進了多重宇宙的漩渦,需要再多些時間沉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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