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很郊區的城市,離巴黎市中心坐區間車要一個小時。在這個偏僻的地方有一座外貌看起來很平凡的好學校。
入學的那個夏天,學校附近的銀行才發生槍擊案,報到那天銀行損壞的玻璃還沒修好。不只是學校週邊,連在巴黎市中心要往這條區間車的車站地下連通道,都有著不安全的氣氛。連通道有段又窄又長,有次大白天她拖著行李走過日光燈很亮的連通道,轉進長廊的時候空無一人,走沒多遠對向來了一位看起了非善類的非裔男子讓她心裡警鈴大響,果真在交會時他伸手要搶她的行李,她露出了兇狠的表情,對他怒吼「滾! 」可能是獅子座不吼則已一吼驚人的氣勢,可能是對方看著外表看起來溫和的亞洲女生竟然會發火不想惹麻煩,那次她幸運地逃過一劫,至今想到仍然餘悸猶存。
總之,那是個不建議單身女孩夜間單獨行走的地方,所以她繼續騎腳踏車。有腳踏車的她即使人生地不熟也可以獨自做到很多事情,譬如買了一台可以烤雞的微波爐,架在腳踏車後座危危顫顫的運回宿舍。她這輩子沒有騎過機車,也因為當年的意外陰影讓她單獨坐在駕駛座時有不為人知的壓力和恐懼。還好她會騎腳踏車,她慶幸這兩輪平衡駕馭讓她在這麼長的歲月裡,飽足了太陽和涼風,擁有了好大的自由。
巴黎的物價高,剛開始她不適應所以她沒有跟同學去過學校的食堂。上課的日子沒時間也沒心情好好做飯,她有陣子中午啃吐司,晚上用小小大同電鍋,上層放香腸下層煮白飯再配上罐頭豆子就是一餐。
那時候沒空管營養,開學的第一堂課她發現困難到竟然連筆記都抄不下來。她以為她在台灣打的法文底子加上一整年在昂傑密集的法文學習應該夠用了,沒想到用在生活中的法文是一回事,專業學習中的法文又是另外一回事。她一向在學習上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卻在開學第一堂課就感受到了極大的挫敗。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傻傻的土法煉鋼每天泡在圖書館到深夜,一邊抱著厚厚的指定參考書一邊查字典,但是自己的實力和學校的要求實在相差太遠,她跟課跟得非常痛苦。開學後一個多月,也上巴黎另一個郊區唸書的閨蜜週末來看她,她們窩在她無暇顧及整理的一堆紙箱圍繞的床上聊天,閨蜜才知道一向健康寶寶的她拉了一個月的肚子。到了期中考完她被系主任約談,言簡意賅的說明她不及格的科目太多,如果補考不通過就得直接退學。她幾乎是臉色鐵青的離開主任辦公室,那好像是叫一個連陽明山都沒爬幾次的人突然要爬喜馬拉雅山一樣,她一籌莫展想不到任何解決方法。打電話回台北給當初支持她出國的奶奶,奶奶又去行天宮拜拜為她求了新的籤詩,大意是只要撐下去日後的發展不同凡響。可是她看不到要怎麼跨過眼前的檻,一直到她彷彿收到了天使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