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後感】女女互助與愛男厭女：BBC紀錄片《下藥、性侵和羞辱——揭露韓流明星聊天室裡的秘密》觀影心得

BBC最近上傳了韓國男星下藥性侵女人的紀錄片《下藥、性侵和羞辱——揭露韓流明星聊天室裡的秘密》，以兩名女記者的訪談為引子，整理了勝利夜店事件的始末。

紀錄片標題

中文版的BBC的標題，有用虐女獵奇來博人眼球之慊。觀乎英文版的標題《K-pop scandal: Exposing the secret chat groups》，沒有前面三個關鍵字，簡單點明內容是韓流的性醜聞。韓文版的標題最好《버닝썬:K팝 스타들의 비밀 대화방을 폭로한 여성들의 이야기》（東網翻譯「Burning Sun：揭露K-pop明星秘密對話的女性故事」），突出此影片是從女性視角講述的故事。中文版與之相比，標題缺乏性別意識。兩者都沒有標出和突出男性性罪犯，有「壞事不提男，好事不提女」的傾向。

堅持到底的女性聲音

兩名女記者調查K-pop男明星的秘密聊天群組，揭發男藝人勝利、鄭俊英、崔鍾訓對女性實施的性犯罪，包括下藥迷暈女受害者，強暴或集體式施暴，偷拍性交片段。她們在調查過程中持續受到無數滋擾、謾罵、威脅。儘管她們名聲掃地，生命備受威脅，賠上了身心健康，依然堅持為女性發聲，打贏這一場硬仗，非常堅毅，勇氣可嘉。她們是真正的英雌，值得女性學習的榜樣。

許多男施暴女的性犯罪事件，只有女性能夠同理女性，女人能夠拯救女人。男權社會出產的流行文化商品，營造出男人是救世主的形象，拯救民眾，鋤強扶弱。實際上，這是男權社會的遮醜布，男人幻想做英雄的自瀆片。一旦遇到危險，莫說是救助女性，男人跑得比兔子還快。何況這是純性別的暴力事件，正如N號房、徐州鐵鍊女、唐山打人中男人的不作為、滿口吹噓著各種宏大敘事，實際迎難而上的是女人。女人們若然指望男人來拯救女人，真是一場笑話。

自告奮勇的性暴力倖存者

一些遭受男性性暴力的女倖存者，最初擔心二次傷害而不敢報案，以為自己忍氣吞聲便過了去。不過，當她們看見性罪犯逍遙法外，繼續行凶犯案，性侵其她女人，心裡滿滿的憤怒和悲怨。她們基於「我是女人，不想其她女人遭受同樣性暴力」的女性意識，決定不再選擇沉默，而是跟女性站在同一陣線，對抗性罪犯以及社會對女受害者的指責和污名。誓要討回公道，要性罪犯付出沉重代價和應得報應。受害者因應自身女性身份，聯繫起女性群體的命運，而走在一起參與鬥爭。女人們正是出於這種淺薄的女性命運共同體意識，勇敢站出來，為女性發聲，幫助女受害者。

除了兩位女記者，具荷拉是揭露男星偷拍群組背後勢力的關鍵。她是影像性暴力的受害者，先前遭受前男友偷拍性交片和色情報復，非常明白女性被偷拍、被威脅傳播性交片的恐懼、徬徨、無助。她主動聯絡其中一名女記者，調查出這些性罪犯男星依附的公權力——警察總長的幕後身份。她的協助使得韓國男星的性犯罪醜聞公諸於世，令性罪犯落網，遏止這些男星的暴行。具荷拉的勇氣和善心，還有身為女性的命運共同體意識，是抵抗和中止男性性暴力的有利條件。

敢於抗爭的女性團體

男星性犯罪暴行公開後，韓國的女權團體發起示威抗議活動，要求政府終止非法拍攝。「對於女性來說，無論我們在哪，感覺都如同置身夜店Burning Sun一樣。」Burning Sun夜店事件是男權社會的縮影，並非冰山一角的案例。男人普遍存在性化女性，將女人當作性客體、性玩具的醜惡思想。男人下藥性侵女人、偷拍女人的性暴力無處不在。女人不但跟男人相處毫無安全感，連公眾地方也不能倖免地遭到針孔攝影機的侵襲，時刻承受可能被男性凝視、監控、施暴的恐懼、不安、焦慮。女權團體的指控和譴責鏗鏘有力，氣勢驚人，團結一致地表示反對、抗議男性性暴力。她們為了爭取女性權益奔波勞碌，絕不服膺男權的女性聲音，抱持著堅定的女權立場。短短的十幾秒，看得我相當感動。

愛男厭女的父權女

然而，不是每個女人都具有女性命運共同體的意識，不把女性身份作為身份政治的首選。這些性侵女人的韓國男星，打扮成大部分異女喜歡的外表，光鮮亮麗地站在舞台上，受到大量女性粉絲的崇拜、擁護、愛戴。牠們表面裝作文明人的樣子，實則是一群群在亂爬亂竄的淫蟲畜生。牠們藏起腐爛惡臭的厭女思維，扮演著異女眼中的理想男性形象，令女人卸下戒心和防備，更加方便地狩獵女人。男性之所以迎合異女的審美標準，只是更好地吃女人，覬覦女人口袋裡的金錢，身體上的性價值，還有女粉絲強大的動員能力。

韓國男星的無腦女粉絲，免費充當男星的打手，儼如一台台宣傳機器，複製貼上男星的文字和影片，製造輿論聲音，為淫蟲畜生護短。更可惡的是，她們攻擊聲討淫蟲畜生的女性，包括女記者、女受害者、女權分子，以及譴責男星性侵、支持女性的路人看客。男星被指控性侵犯和偷拍，賣弄一下委屈的樣子，這些女粉絲便心疼到不得了，不但花錢繼續支持淫蟲，更攻擊勇於發聲的女性。揭露這宗性犯罪事件的女記者，持續多年遭到這些女粉絲的辱罵和滋擾。

這些女粉絲的所作所為，已非壞腦、腦殘、無腦這麼簡單，而是為女性群體權益造成威脅的幫兇。她們身為生理女性，處於壓迫女性的男權社會，知曉女人要舉報男人性暴力是多麼困難的事情。她們絲毫不在乎女人的困境，只在乎男人的感受，第一時間擔心男星的名聲和權益有無受損。她們甘願做男星的應聲蟲，男權的打手，是為男權社會添磚加瓦的「男磚」，協助淫蟲吃女人的「倀鬼」。她們是全無女性意識的男權分子，捨棄女性身份的榮譽男人。

女性群體內部不團結

女性群體長期分裂，既是因為男權社會的隻手干預，婚姻制度將女男利益捆綁，也是因為這些愛男人的女人。在性別立場上，女性並非團結一致對外，對抗男性權益的擴張。反觀，男人首先擁抱男性身份。男人平時因為各種看起來很宏大的議題而打得不可開交，而一但遇到性/別議題，不管三七二十一，不管國家種族階級，全部站在吃女人的位置上。他們齊齊聲討不服膺男權的女人，致力於維護男性特權，是為「男男相護」。

女性群體缺乏這種因性別身份而連成一陣線的覺悟，缺乏女性身份的命運共同體意識，猶如一盤散沙一樣。很多生理女性並不以女性身份為第一考慮因素，而是把國家、民族、種族、階級、宗教、性取向等等身份放在前面，性別身份是次要乃至最後的選擇。女性團結一致反抗男性特權和男權社會，是相當少有的事情。因其難能可貴，所以感觸落淚。

源源不絕的性犯罪

儘管韓國淫蟲畜生男星的性暴力令人髮指，但是判刑只得短短年期。三隻淫蟲畜生至今已經刑滿出獄，放了出來，重投社會。包庇性罪犯的男總警，無罪釋放。背後的龐大勢隻手遮天。韓國的法律看起來像個笑話，正義不得伸張，社會黑暗得像個無底深淵。即使韓國娛樂圈的醜聞全球關注，韓流男星的性犯罪通告天下，性罪犯送進監獄又如何？韓國男人的物化性化女性思維不變，依然發生數之不盡的偷拍事件，夜店依然存在下藥性侵女人的性暴力犯罪。

有女受害者希望男性性罪犯、施暴者有一絲的後悔、內疚，是一廂情願的想法。她們是好人，所以用善良好人的邏輯來推斷淫蟲畜生的感受和想法。然而，這是不可能的事。如果淫蟲畜生有良知，就不會侵犯女性了。牠們只會覺得，這次不幸失了手，下次做得更加嚴密，滴水不漏。這些淫蟲畜生從不知悔改，只有監禁、威脅、暴力、懲罰的手段才有點奏效，阻嚇他們不敢再犯，並使用物理方式限制他們的行動。

假定女人誣告男人的男權思想

跳出國家社會層面來看，這部紀錄片報導的男性侵女案件，社會風氣瀰漫了一股東亞國家常見的「女人誣衊男性」的單方面幻想。他們假設並認定，女人舉報男人性侵犯，一定是誣衊。男性性暴力不存在，不是真實發生的事實。這些女受害者想在男人身上獲得利益，所以聲稱男人對其性侵犯，藉此威脅男人滿足其利欲。男人面對純性別議題，特別是這種男性群體千年來的暴力犯罪問題，每個男人都是潛在性罪犯的指責，只得幾個特定的反應。反指女性是誣告，是其中一個普遍的反應。他們不從底層邏輯反駁（畢竟事實擺在眼前，數據顯示無可反駁），而是假裝沒事發生，沒發生過男性施加給女性的性暴力，藉此來否定男性性暴力頻生的事實，不是每個男人都是性罪犯。使用這個話術的男人，也認為男性做性罪犯是丟人現眼的事情。

男人特有的離地幻想不止於此。他們再添一筆：性行為真的發生，但這是女性自願的，不是性暴力。她們自願賣身給男人，但出現了勞資糾紛，價錢談不攏，所以女人來誣告男人。他們首先運用傳統男權的邏輯，羞辱並貶低女受害者是賣身女性。然後利用資本主義社會的自由市場邏輯，一買一賣，你情我願，性交易符合道德標準，然後指控女人違反了自由買賣的規則，不是個好的「賣家」。這個話術展示了男權制與資本主義的合謀。男人物化女性、性化女性，性商品化女體，視女性為可買賣的性資源。男人自比是付費強暴的闝蟲，認為每一個女人都有價碼，看需要付出多少錢可以購買，換言之：每個女人都是妓女，男人對女人的性侵犯不需要負責任，需要付出的唯一代價的金錢。他們看待性暴力事件時，開啟闝蟲凝視，自己代入作高高在上的「買家」，對著女受害者品頭論足，同時害怕「賣家」的不合作，因此要打擊和重挫女人的銳氣。

當代社會的女人要舉證男人性侵，仍然困難重重，尤其是男性掌握絕大部分權力、享受男性特權的男權社會。多少被男人性侵的女受害者不敢聲張，不敢報案，不敢檢控男性施暴者。又有多少男性性罪犯逍遙法外，繼續過著步步高升的淫蟲生活。這種情況下，男人跑出來說很冤枉，表現出一副浮誇搞笑的受害者形象，洗白男人施予女人的性暴力，使得男性性罪犯隱身其後。我完全不同情男人，我的同情心已被無數遭受男性暴力的女受害者佔據。

阻嚇女人報案的誣告罪

更要命的是，韓國法律有誣告罪。女人聲稱遭到男人性侵，假如沒有實質證據，反而會被男人誣衊：誣衊男人性侵。2016年鄭俊英捲進偷拍事件，女受害者被誣告威脅下，撤銷了控告。這個男權世界非常可笑，女性身為受害者，不得社會和法律的保障，還在審訊過去中受到二次傷害，而且難以舉證，裁定男人有罪，難以將男性性罪犯送進監獄。男權社會對於男性施暴者的保護倒是很全面，不僅過度宣傳強暴案件對男性性罪犯本身的影響，現在還有誣告罪，使得女受害者噤聲，不去揭發。即使報案了，女人也要時刻擔驚受怕，會不會被控誣告。

性暴力發生在私人場合，如非偷拍和私影，否則一般情況下，沒有案發過程的確實證據。勝利開設Burning Sun夜店，暗地裡安排付費強暴。知名的有權有勢有錢的男VIP們在勝利夜店消費，若然牠們看中了某些女客人，夜店便負責用暴力手段把女客人送到VIP專用的房間。這些房間的位置非常隱秘，裡面發生什麼事情也無人知曉。有一名女受害者光顧Burning Sun，手中飲品被下藥。她醒來後遭到性罪犯的毆打和強暴，並被威脅拍攝笑容滿臉的照片，以作為「合意性交」的證據。翌日女受害者到警署報案，稱遭到強暴，可是被性罪犯拿著這張照片宣稱雙方自願發生性行為，不能落案起訴，還脫逃離國。即使是性行為過程拍攝的相片和影片，也不一定是自願的，不一定反映事實的全貌，有可能是拍攝前被威脅、被恐嚇的非意願情況。再加上誣告罪的出現，女人想要告發男人性侵，真的非常困難，是一條面臨威脅、絕不易走的艱辛道路。

女人強身健體的建議

最後，女性身處男權社會，日常生活遭受男人性暴力的威脅。社會提醒女人出門要小心，穿著打扮切勿暴露等傳統男權管制女人身體的「善意」聲音。既然沒辦法改變社會和改變有根陰莖便自以為了不起的男人，有些女人考慮如何自保，在男權社會過得比較放心。

韓國女權提倡「6B4T」運動就是值得參考的做法。肉體不沾男，精神不愛男是基本條件。減少跟男人的物理接觸，消除對男人的美好幻想。女人不要減肥瘦身服弱役，而是要強身健體，學習攻擊和打鬥技巧，鍛煉自己的體格，變得強壯有力量。

這些建議不是規管女人身體給專屬的男性使用，目的不是傳統男權那套：讓女人退回家中，保持不沾性的身體給特定一個男人，做個賢妻良母的保守好女人。女權目的是提升女性力量，有利女人在男權社會活得更有尊嚴、更自由自在。畢竟暴力是如此純粹、直接、赤裸裸地迎面而來，唯有硬碰硬，有了抵抗的本錢，才有一線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