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包括對寵物的關心越發上升、路殺事件頻繁出現在媒體,大家對動物權的意識也跟著上漲。如今,不少人們雖然沒有加入動物救傷或相關機關的能力,但也會積極通報動物需要協助的訊息給相關單位,請求專業人士做後續的接手工作。然而在上完這堂課後,我不禁感受到救傷與自然倫理間難以取捨的困境。
在經歷幾個令人滿腔熱血的成功案例後,這則故事卻讓心像割裂一般痛苦。
民眾撿到並交給動物園的,是一隻還沒斷奶、應該掛在媽媽身上的獼猴寶寶(這天我才知道,獼猴寶寶在一歲前媽媽是不會讓他落地的),而當時他因為絕食的關係變得相當虛弱,園方認為他幾乎是無法救活的。然而,在講師的悉心照顧下,不能說是奇蹟,而是透過講師的用心和真誠,讓小獼猴打開了心房,也讓他一天天健康長大。
講師說,因為自己沒有孩子,所以小獼猴就像她的親生孩子一樣。
在小獼猴已經八個月,活蹦亂跳的時候,講師嘗試和動物園提及是否應該讓他回歸族群。在野外族群中,如果小猴子的母親不幸罹難,小猴子將由族群中的其他母猴接手照顧,因此小猴子會免於受到其他雄猴的欺凌,也可以在長大後順利融入屬於他們的社群中。然而,園方拒絕了,擔心小猴子進到族群中會受到傷害。於是回歸族群的事不了了之,即使講師帶著小獼猴走到動物園給獼猴族群看,而那些母猴氣得直跳腳。
回到動物園麾下的小獼猴只能待在單獨房裡,過著遠離族群,也沒有親近的人陪伴的生活。那該是多麼撕心裂肺的處境?誰能想像一個人類孩子,在一隻手可以數出來的年紀中,被迫與母親拆散兩次呢?如果這聽來是一件如此殘忍的事,那麼作為台灣島上唯二的原生靈長類,我們又怎麼能容許這件事發生呢?
等下一次回歸機會,已經是小猴子兩歲多,屏科大的教授來做「靈長類併群」演講的時候了。當時作為志工的講師跟教授談一談,決定雖然晚了,但仍建議園方再試一試。但是,小猴子被拒絕了。已經鄰近三歲的他,不再是母猴眼中需要保護捍衛的對象。如今,小猴子永遠失去了回歸族群的機會,終其一生只能待在單獨籠中,並服用著抗憂鬱類的藥物。
我後來不再去看他了。
因為比起關注他過得好不好,我更擔心他想起我,想起他曾經的記憶。
在羽化中折損翅膀的蝴蝶,不厭其煩的爬上高處,試著飛翔,而後墜落。這是一個優美抑或殘酷的畫面呢?是該被稱作不忍或是抗戰的象徵呢?在孵化後落巢的鳥兒摔斷了腿,無倫如何努力都不可能再次站起來,此時應該就活牠,或者讓他尊嚴的離去呢?
一樣的情境,兩位講師帶出截然不同的觀點。有人在這之中看見生命頑強生存的一面,也有人看到這之中殘酷冷漠的真實。當一隻蝴蝶再也無法翱翔空中,究竟是給牠一個痛快的死亡比較美,或是讓他苟延殘喘直到看盡生命所有可能呢?所謂好生之德,讓生物們在所有生死邊緣緊抓著生命,在這之中,擁有無上科技的人類才有考量尊嚴的餘地。即便是得以自己做出抉擇的人類安樂死,也仍然有非常大的爭議在坊間,為什麼各個動物的安樂死,可以由拾取到該動物的人替他做決定呢?
我們選擇營救,是因為自己的惻隱之心,然而透過我們的良知,真的就能替對方做出最好的決定嗎?在人類的社會中,多的是美好的一廂情願,也多的是白色謊言。透過自身影射到動物身上的期望,或許不是對牠而言最好的決定,而是做為人類的自己認為好的抉擇。
或許這確實只是假議題。我們永遠無法得知動物想選擇生或死。然而,在他們生存的自然中,從未有這樣的抉擇存在,他們只能依仗本能,拚了命的向生而生。
延續上面的議題,另外需要重新思考的,還有自然究竟需要多少人類的介入。因為人類的建設與文明發展,許多動物面臨路傷或受到獵捕器具的傷害,因此,我認為從這些情境底下就住這些生物勢在必行。然而,諸如落巢或其他自然發生的捕獵關係,是否在人類干預的範圍內呢?
講師曾說過,她親眼看著自己救起的小松鼠爬到樹上,將綠繡眼的雛鳥一隻隻吞下肚。那是任誰看見了都會驚呼的殘忍畫面。
我應該阻止牠嗎?
不,那就是牠的天性,那就是自然。
那麼,一窩因為強風而吹落的鳥兒,是否也應該受到大自然的洗刷,作為自然演化的一部分為人們所接受呢?無論是侵占他們的地盤,或是救助那些不該存活下來的生命,都是一種人類干預自然的表現。雖然一個出自掠奪,一個出自悲憫。
「所以我決定,如果牠們被我遇到了,那我就會選擇救牠們。因為我遇到牠了。」
講師最後用這樣的話說明她的理念。我想,人確實無法做到如此鐵面無私,無法棄眼前的生命於不顧,卻也不能放棄既有的生活。無論是人和人之間、人和自然之間,講求的都是一種關係,一種維繫或緣分,在時候到時,謹記堅定自己的信念。
失去了當今的地球生態圈,人類無處可去。失去了生態的多樣性,世界必然會顛覆。然而我認為人在不過分追求擴張與發展的同時,也不必把所有生物的生死套上人類的濾鏡。人和所有生物一樣,終將生死,只是人類有更好的福利政策,讓更加對樣化的個體都可以存活。然而在大自然中的牠們,除了人類的帶來的考驗,同樣受到自然的天擇所篩選。許多該被淘汰的個體應該以別的姿態回歸自然,不一定是以完好、存活的模樣才能做為自然的一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