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月底快閃臺南,賞《從拉斐爾到梵谷:英國國家藝廊珍藏展》特展,獲益良多,整理一些畫作資訊、藝術觀點和感想,跟大家分享。
本次特展分為4大單元:歐洲文藝復興、巴洛克繪畫、義大利壯遊以及印象派繪畫,共展出52幅畫作,算是小而美的西洋繪畫史巡禮。雖然不是每幅畫都是畫家最具代表性的作品,但策展人可說是在有限資源中,炒出一盤好菜,值得喝采。
註:以下統一採奇美博物館官方譯名,未提及者則附上原文供參。
打頭陣的是歐洲文藝復興,特展中有近半數作品屬於這個單元。國家藝廊將文藝復興分為3個部分來理解:以波提切利和拉斐爾為首的佛羅倫斯派、重視色彩運用的威尼斯畫派、還有歐洲北方(約為現在德比荷及法國北部地區)文藝復興。
波提切利、拉斐爾和提香名聲響亮,如果想看「知名」作品,得到義大利烏菲茲美術館(Galleria degli Uffizi)一趟。但本次展出的《聖母子與施洗者約翰》有拉斐爾招牌三角構圖、光環、十字架、窗外遠景等經典元素,雖然尺寸較小,但絕對值得一覽。
其他圖畫亦有許多可愛的細節,例如波提切利的驅魔故事中被驅趕出來的小惡魔、楊荷賽特畫作中,年輕公主手指的玄機等可供欣賞。
《被強虜的加尼米德》描繪的是經典的希臘神話故事,在馬札筆下是大特寫美少年的肌肉張力,其他諸如林布蘭、魯本斯(Peter Paul Rubens)、柯瑞喬都有不同版本。
在此有個小建議,如果沒有特別喜歡文藝復興或者執著時間序,進場後不妨先從後面的單元看起。一來可疏散人流(大家似乎一開始都會卯足全力仔細看,因此前半段每幅畫都要排隊,後半段就走馬看花),二來後面的展品精彩可期,在注意力有限的情況下,可以先從我們較熟悉的近代作品看起。
文藝復興後,繪畫藝術逐漸普及,且更加著重戲劇性、動態性和情感表達。義大利的卡拉瓦喬就是其中翹楚,本次展出《被蜥蜴咬傷的男孩》,畫面豐富、色彩濃厚,主角男孩在光線襯托下明暗分明的臉部表情,讓觀眾感受到清晰的痛覺。
此外,大家也不妨細細觀察畫面前景的水果、花朵和水瓶倒影。卡拉瓦喬力透紙背的畫技,頗有後來17世紀荷蘭靜物畫深刻凝視物品的影子。
在這個單元中,我還是對17世紀的北方巴洛克較有共鳴;17世紀是荷蘭的「黃金時期」(golden age)——是的,我們福爾摩沙亦是在1624到1662年之間被荷蘭殖民——商業熱絡,繪畫藝術百花齊放。
本次居首的是林布蘭的《六十三歲自畫像》,正好補上三月去荷蘭莫瑞泰斯皇家美術館時另一幅《六十三歲自畫像》借展不在館的缺憾。根據國家藝廊的研究,林布蘭在人生的最後一年共有三幅,還有一幅在義大利烏菲茲美術館。
國家藝廊列為鎮館之寶的是林布蘭另一幅《三十四歲自畫像》,筆觸少、用色柔和,但臉部一樣採取半明半暗的構圖方式,增加深度。《三十四歲自畫像》展現出畫家巔峰時期的意氣風發,衣飾亦多有可觀之處;但如果從林布蘭歷經喪妻、生涯低潮、破產的人生曲折看來,或許更能欣賞晚年老辣筆觸中的熟成風味。
本單元另有楊斯汀的《旅館內部(破掉的蛋)》,他像林布蘭一樣,生涯橫跨荷蘭的黃金時期,是非常重要的風俗畫家。這次展出的作品就像其他風俗畫,故事性強、詼諧、而且帶有道德寓意,在此賣個關子,請大家到現場一探究竟。
最後是范戴克的巨大肖像畫,看點除了華麗繁複的蕾絲和絲綢質地,這幅畫亦是主角兩兄弟約翰以及伯納德.斯圖亞特勛爵,在1639年前往歐陸壯遊前所留下的身影,為下一個單元「壯遊風潮」拉開序幕,再適合也不過。
本單元展出卡納萊托的兩幅威尼斯風景作品作為點題;但較為人所知的應該是透納的風景畫。
透納活躍的時期約與英國海軍橫掃世界的年代重疊,因此他的許多畫作都以港口、海景、軍艦為主題,在英國民眾之間相當有人氣。透納的《無畏號戰艦》(The Fighting Temeraire)不僅是英國人投票選出的最喜愛作品,還因此被印在20磅鈔票上,受歡迎程度可見一斑。
這次國家藝廊的鎮館之寶《無畏號戰艦》沒有來臺,但有出借透納的偶像克勞德《聖吳甦樂登船的海港》,亦是國家藝廊官方認證的必看畫作,展現誠意。
另外是跟透納一時瑜亮、同為英國著名風景畫家的康斯塔伯,本次展出他的《史特拉福磨坊》。畫作中的人物都非常生動,尤其中央正研究著釣鉤和魚餌的兩個小朋友,雖然以背面示人,但我們幾乎能聽見兩人交頭接耳的聲音。相較於以渺小人類來襯托大自然無情冷漠的透納,康斯塔伯的田園牧歌無疑溫馨許多。
「印象派(impressionist)」本有負面意涵;筆觸細膩的傳統巴黎畫家認為這些畫作相當草率粗糙,尤其莫內1874年的畫作《印象.日出》混沌不明到極點,於是大家因此戲稱這種畫風叫「印象派」,想不到從此一炮而紅。
本次展出的莫內《鳶尾花》,作品尺寸相當大,但從層次感和邊緣留白來看,似乎是未完成的作品。
和《鳶尾花》隔著展間相對的是梵谷《長草地與蝴蝶》,是梵谷最後的畫作之一;梵谷在生命最後1年入住聖雷米小鎮的精神療養院,期間像印鈔機一樣創作了150幅作品,包括極具代表性的《星夜》。
宮布利希(Ernst H. Gombrich)曾在多次再版的《藝術的故事》評論,梵谷獨特的筆觸飽含旺盛的生命力和磅礡的節奏感,是複(仿)製品無法再現的,必須親臨現場觀察真跡,才能體會畫家想直接傳遞給觀眾的力量。而過去其實對梵谷無甚興趣的我,亦真的在荷蘭梵谷博物館被數百件展品的神奇節奏感震撼過,很高興能在《珍藏展》重溫感動。
本次《珍藏展》雖然僅展出8幅印象派作品,但因為私心偏愛,所以多寫一些。
臨出口的高更《窗前的果盆和啤酒杯》是個人本次參觀的最愛。高更生於1848年,25歲開始畫畫、30歲參加印象派畫展,後來放棄金融工作和中產階級生活,專心繪畫。
高更近40歲時前往法國布列塔尼鄉下,從此轉變畫風,後來更遷居大溪地,創作現在較廣為人所知的叢林原住民主題繪畫。所以嚴格來說,高更應該算是「後印象派」,開創樸素畫派(primitivism;又稱原始主義),是新藝術三派之一(另兩派是塞尚為首的立體派和梵谷的表現派)。
高更頗為欣賞塞尚的作品,曾收藏並臨摹其中的幾幅,於是有本次展出的《窗前的果盆和啤酒杯》——遠看是塞尚,近看是高更。高更致敬的是他最喜歡、稱為「掌上明珠」的《靜物與水果盤》,兩者都有水果、陶器、皺褶的桌布和刀。
塞尚的特色是用色彩(而非透視感或輪廓)來表現距離、層次和立體感,以他本人的話來說:
線是不存在的,明暗也不存在,只存在色彩之間的對比。物象的體積是從色調準確的相互關係中表現出來。
而高更亦重現了這些原則,只是輪廓線相對強烈、透視法相對合理,用色經營帶有不同氣氛。
至於旁邊的「真塞尚」《畫室中的火爐》則是塞尚早期作品,從正中央的火爐能約略看見他未來標誌性的有趣透視和有點不符常理的比例,但並不如《蘋果籃》傾斜桌子和厚重造型之間的平衡那麼標誌性。
其他展出畫作,如馬奈的《音樂咖啡廳一角》和雷諾瓦的《浴女》都有可觀之處。順帶一提,本次展出的薩金特(Sargent)或許是大家較陌生的名字;《酒杯》是他(轉向現實主義)前的印象派畫作,令人眼睛一亮。
除了特展,奇美博物館的常設展也是超級豐富,令人嘆為觀止。時間充裕的話,不妨去看看世界首屈一指的提琴收藏,以及少見的兵器廳,親身體驗「屬於大眾的博物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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