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甚麼好看 — 介紹奇美博物館的這個展覽《從拉斐爾到梵谷：英國國家藝廊珍藏展》

現在於奇美博物館展出的《從拉斐爾到梵谷：英國國家藝廊珍藏展》，之前在香港展出時我在這個展覽有驚喜：在香港看英國國家美術館珍藏一文寫了觀後感，自在生在該文留言詢問看奇美的展覽前有那些資料可以預先看一看。

這問題真好！也令我回想自己是如何去觀看這展覽，所以我想在此一併分享，供大家參考。很多謝自在生的好奇和提問喔！

本文由三個角度出發：

1. 為甚麼這是一個重要的展覽

2. 參觀方法建議

3. 參觀前可以先看甚麼資料，來令觀賞的體驗更加豐富

文中的照片是這展覽在香港故宮文化博物館展出時拍攝的，並非奇美的展場，敬請大家留意。

英國國家藝廊藏品有何重要？

相比起法國羅浮宮五十萬件藏品，並以三萬多件作為常設展覽*，英國的國家藝廊（National Gallery）館藏「只有」二千多件畫作^，但它的重要性卻與羅浮宮皆屬頂級，為甚麼？

有別於羅浮宮或大英博物館追蹤人類文明的宏闊目標，英國國家藝廊收藏的是由中世紀（Middle Ages，13世紀）、文藝復興（Renaissance，15-16世紀）、巴洛克時期（Baroque，17世紀）至印象派和後印象派（Impressionism and Post-Impressionism，19世紀-20世紀初葉）的畫作，不但範圍集中，在採購/搜集藏品方面也十分精準。西歐繪畫藝術最鋒芒的這段時期，裏面主要流派均被納入館藏，而且是最具代表性的作品，就好比頂流流行歌手及他們在流行榜上的冠軍歌曲，在英國國家藝廊展出的畫家粒粒皆星，而且不少畫作是他們巔峰的巨著。

所以，逛英國國家藝廊就像用最好的代表作作為材料，來上一課西歐繪畫藝術史。

而今次借出作為亞洲巡迴展的作品，就是來自這個西歐藝術發展最重要的數百年，亦包括了重量級藏品。

參觀方法建議

在大學修讀藝術史時，我覺得最大的收穫不單是去認識個別藝術家或流派的作品，而是看見一個年代的藝術家們如何創作出對應自己時空的作品，和他們如何與之前年代的作品在內容和風格上加以延伸或突破。

《從拉斐爾到梵谷：英國國家藝廊珍藏展》既然有數百年的畫作濟濟一堂，大家可以考慮除了獨立欣賞個別作品外，還可以透過互相比較這些橫跨多代的展品去了解後來的畫家們在風格和畫作主題上如何有別於前人，這方法有助突出西方藝術每個時期的特色，和顯示出各作品在藝術發展史上的意義，從而增加觀賞的體驗。

這展覽在奇美博物館是以時間來排序，由文藝復興開始至印象派作結。同一時代下可再以畫家地域或作品主題細分。

角度1: 主題的演變 —誰有資格入畫？

就以作品主題的演變而言，我們會看見在文藝復興發源地義大利，有資格入畫的是在當時被視為「正統」的題材，例如聖經故事和希臘神話，能夠成為人像畫題材的是聖經人物、教宗、帝王貴族或富裕家族的成員，這些作品在展場都可以見到。

到了巴洛克時期，在距離西歐中心較遠的荷蘭，我們見到平民成為畫中的主角了，但這些描繪平民生活的作品依然保留說教的作用，例如展出的楊．斯汀（Jan Steen）作品《旅館內部（破掉的蛋）》，三位男士的目光和動作像對那位女士有所企圖，當時的荷蘭藝術喜歡用象徵符號，地上散落的破蛋可以解讀為比喻失去貞節或男士對女士的野心，而蚌（Mussels）則是激發性慾食物的聯想，此畫是提醒觀者要避免色慾的陷阱。

到了十九世紀，歐洲由農業社會發展至商業、工業社會，中產階級冒起，成為印象派畫家描繪的對象，畫的是他們去公園、到餐館和酒吧的生活日常，擺脫了說教/道德的功能。

楊．斯汀《旅館內部（破掉的蛋）》，平民生活被立為題，但畫作仍然以說教為目的。作者攝於香港故宮文化博物館。

角度2: 風景畫由陪襯品變成主角

另外一個有趣的演變就是風景和建築物的處理手法。

拉斐爾（Raphael）的《聖母子與施洗者約翰》是典型的義大利文藝復興風格，人物/故事佔據了畫面，建築物和窗外的風景，是擔任配角的角色。

巴洛克時期法國畫家克勞德（Claude Lorrain）的作品雖然以聖吳甦樂登船為題，但這些人物在畫中卻已經被縮小至可有可無，大部份的畫面是描繪風景、陽光穿透樹木和照耀到海上的光線效果，反映出描畫風景才是這位畫家的興趣，但要作品登上大雅之堂，仍然需要一個以聖經、神話或歷史的傳統典故作為主題。

荷蘭畫家們在後期把風景和建築物提升成為獨立的題材，不用再依附於說教或歷史場景之中，在展館中就有好些例子。

19世紀英國畫家透納（Turner）更是把風景畫提升到另外一個層次。他不是寫實、仔細地描繪風景，而是以大膽粗獷的筆觸去表達海浪、風和雲在移動的感覺。展出的《海洛和利安德的離別》以希臘詩人寫的故事為題，但主題佔的空間不大，畫面主要是透納表演他那動態的風景處理手法。

角度3: 繪畫風格變、變、再變

這展覽亦是看歐洲繪畫風格發展的好機會。

這段時期西方藝術發展的其中一個主軸，就是如何在平面的畫布上繪畫出立體感。

中世紀的畫家們嘗試突破拜占庭（Byzantine）風格裏面扁平的空間，用生硬的打影及古怪的透視法去為畫面製造立體感。這掙扎直至文藝復興時期才取得成果，畫家們終於發展了描繪三度空間的技術。拉菲爾、達文西（他的作品不在這展覽中）、卡拉瓦喬（Caravaggio）等大師把這技巧帶到成熟/完美期，之後的畫家是在這框架下盡善盡美。大家可以在展出的作品中，欣賞他們是如何透過漸變混色去描繪有深度的面孔，利用地磚由近至遠的透視法等等，揮灑自如地成功表達一個立體世界。

西方藝術再次進入一個重大突破期，就要看十九世紀的作品。

展場中的一幅大型肖像畫《雷夫．紹柏格醫師》（Dr Ralph Schomberg），是英國畫家根茲博羅（Gainsborough）在十八世紀末的作品。他以快速筆法見稱，這幀人像畫背後的風景，是畫出了大自然的感覺，從忠於一板一眼的寫實描繪裏釋放出來，為後來的畫家提供了啟發。

其中一位就是英國風景畫家康斯塔伯（Constable），他強調觀察大自然，而非像古代藝術般用想像去建構一個理想的風景出來。展出的《史特拉福磨坊》對雲層的處理就示範了他對雲彩和室外光線的掌握。

法國的印象派畫家把對光線的研究作更突破性的推進。為了忠於真實世界，他們捨棄在工作室繪畫的傳統，改在戶外作畫。日光、風、雲層等的移動使落在眼前景物的光線在不斷的改變， 為了盡快捕捉景物，印象派畫家會以快速的手法用短小的筆觸來描畫，也就是他們風格的特色：顏色塊。另外，這些顏色塊也反映印象派畫家對光學的觀點。大家在展館如果近看雷諾瓦的《浴女》，見到的是鮮黃色、泥色、棕色等斷斷續續的筆觸，而遠看時這些顏色塊在我們眼睛裏自然地交織在一起，組成我們認知的皮膚。雷諾瓦亦以類似手法處理女子身旁的花叢，近看這些都只是彩點，遠看我們知道這是代表在風中搖曳的花草。

參觀前可以先看甚麼資料

本文只是蜻蜓點水般簡介西方藝術發展的一兩個面貌，想進深的讀者，我推介《藝術的故事》(The Story Of Art)一書（請見文末參考部份的連結）。

作者宮布利希（E.H. Gombrich）以簡潔的文字和出色的說故事風格見稱，此書是精要和富趣味性的把藝術發展歷史娓娓道來。它雖然首刊於1950年，但一直都很暢銷，至今已是第16版，是西方藝術史入門的長青大熱書籍。

如果要快讀，大家可以挑選那些講述十五至十七世紀，和十九世紀的章節來看。

本文分享了這展覽為何重要，提供除了欣賞個別畫作外，可以把不同時間和地域的作品作出比較，希望有助增加觀賞展覽時的趣味和體會。奇美的網站也顯示展場有提供語音導覽和專人定時的導賞服務⁺，大家可以充分利用去深入了解展品。

繼在香港展出的觀後感，這是我第二次寫這個展覽了，很多謝格友們的忍耐，到來再讀這題材！本文並非英國國家藝廊或奇美博物館的業配（哈哈，我很想，不過這不是），就只是因為我是西方藝術的粉絲，覺得在亞洲便能看見這般高質及全面的展覽十分難得，所以我是很出力的去寫（感覺就像大力推銷一樣，真不好意思！）。大家如果有機會去這展覽，也請發文分享，我好想知道大家參觀的體驗喔。

參考：

* “The musée du Louvre.” The Louvre. https://presse.louvre.fr/le-musee-du-louvre-2-1063000201713/

^ “Collection overview.” National Gallery. https://www.nationalgallery.org.uk/paintings/collection-overview

⁺ 導覽服務。奇美博物館。https://www.chimeimuseum.org/special-exhibition/65812c83b6dc6/65cf123903785

藝術的故事。宮布利希。

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672671

The Story of Art. E.H. Gombrich.

https://www.amazon.com/Story-Art-16th-Ernst-Gombrich/dp/0134401999

很感謝你讀到這兒，讓我的文字能夠與你觸碰🌻

^{如欲轉載或引述，敬請與我聯絡，謝謝！
文字©黃璧怡（stargazzze113@g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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